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岛主之子返回 古凌    楔子 预言中,被禁锢的大魔王撒旦将于千年期满时被释放,届时世界将会陷入恶魔的掌握之中,黑暗会降临地球吞噬所有生灵。 于是当届临第二次千禧年前,世界虽不至于陷入恐慌,却也激起不少狂热份子趁火打劫来个捐出财产以得千年救赎什么的。 然而,第二次千禧年仍然是平平静静地安度过去了,日月未曾终止轮转、生命依旧繁荣茂盛;没有毁灭,也没有救赎。或许恶魔早就驻留于人心的黑暗层面,所以人心亦是不变的险恶。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或者仍是天灾人祸不断,依然是大小战事频仍,然而再疯狂残忍的战事都没有任何一位领袖胆敢引发任何一场足以毁灭全世界的终极核子战,因为所有有能力引发战争或反击的统治者都事先被警告过了:别想毁灭全世界!否则胆敢发动核子战的国家会先被毁灭,因为只有他有资格决定世界的命运! 没有人怀疑这个威胁的严重性,因为这是从那个有能力独立毁灭全世界的恐怖人物所发出的警告。这个人物,是地球上所有大小统治者心底最深处的梦魇,一个无法驱除、缠绕一生的恶梦|——那个传说中拥有一张令女人疯狂又受天使赞颂的面孔,却有一颗世上最冷酷残暴的心和恐怖异常的神秘人物…… 恐怖天使! 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真正的撒旦! 第一章 清晨曙光初现,倏然而来划破黑暗的沉寂,火焰从海平面彼端冉冉而起,在蒙珑中展现诡异的光彩,在云端抹上灿烂的华丽。 海风有着一贯的腥味,白浪依旧层层卷滚,单调地在无边际的视野里永不停息地做着周而复始的挣扎,似倾诉、似呜咽、似叹息,让人喟叹,教人哀伤,更令人苦涩无奈。 沧凉崎岖的砂石地,缓步走来一道健美的孤寂身影,中等身高,及肩的半长发不经意地随风翻飞;贴身的牛仔裤、T恤,火辣辣地展现出狂野火爆的曲线;背上个kitty猫背包,一手捧着骨灰坛、一手拿着相框…… 她来到沙滩边缘,伫立,凝住半团火球在海中燃烧,神情却是如此地平静安祥。 晨曦温柔地洒落在她那副与火热胴体大相径庭的清丽淡雅五官上,恬然大方的神情尚蕴含着淡淡的哀思;若再仔细审视,还可发现一抹潜在的倔强与可爱的小迷糊。狂野、淡雅,迷糊、倔强,四者迥异的搭配构成一尊矛盾的组合。 半晌后,她游目四顾,在一块较为大且平坦的石块上放下相框和背包,而后抱着骨灰坛徐徐踏入雪沫浪涛中,直到水深及腰。她轻叹。 “妈,该跟您说再见了。”说着,她掀开骨灰坛盖子。“以后,您就自由了。”抓出一把骨灰,轻轻洒出。“去看看爸爸、哥哥,或是去环游世界,都随您高兴了。” 她一把把地洒出,面色轻快中又带点感伤。 “我知道您活得不快乐,这样对你反而是解脱,所以我不会伤心,只希望您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好了。”她继续挥洒着灰白色的尘灰。“您放心,我都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的,毋需去找爸爸依靠。” 她默默地将所有的骨灰全投注在澄蓝亮丽的海面上,最后甚至把骨灰坛都给扔了出去。瞪着层层浪花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母亲”卷去,她抿了抿唇又开口了。 “我不想去找爸爸,妈,不是我不能原谅他,而是……”她耸耸肩。“对我而言,他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我才不想去找个陌生人依靠哩,所以……对不起,妈,原谅我不能照你的话去做。不过,咱俩也算打平了,你按照你的希望去追求你的自由平静,我则按照我的意愿过我的日子;我不替你伤心,你也不用为我担心,就这样吧!” 语毕,她仍然伫立在海中良久,让脸上的追怀之色由深浓逐渐转为淡然而至消失,终于…… “好了,妈,再见了,记得有空回来看看我呀。” 她故作轻快地说完,随即猛然转身迅速一离开水中,仿佛不想给自己后悔机会似的匆匆往来处去,湿淋淋地在砂石地上洒上咸腻的水串,却又被无情的砂石瞬间吞蚀,教这段小小的海边插曲速一丝痕迹也不留,除了…… 被遗忘的相框与背包。 黄色的火焰仍然辛苦地往上爬,努力着要再一次攀上最顶端。不知过了多久,蓦地,健美身影再次远远地出现,来势慌张匆忙。 迅即,她气喘吁吁地回到相框与背包放置处,定睛一瞧,随即惊喘一声:“啊!相片呢?我的相片呢?” 随着惶急的叫声,她转头张望寻找,着急的视线随即定在沙滩上方稍远处、诡魅地端坐在一块平坦大石上的黑衣男子身上;虽然长发飘然,但那健硕挺拔的宽肩厚背却不容人怀疑他是个阳刚十足的纯男性。 而他,正低头仔细审视着手上相框里的影像……她的相框。 “啊,对不起,那是我的,请你还给我好吗?”健美女孩忙呼叫着跑上斜坡。“真的,那是我的,虽然里头看不出来有我,可是那个小娃娃就是我没错!” 男人无动于衷,依然维持原来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女孩更着急,脚步也更加快了。 “真的,不骗你,那真的是我的!拜托,你一定要还给我,那是我仅有的一张了!我不能……Oh,MyGod!” 女孩踉跄一步停下,目瞪口呆地盯着在她来到近处时便即抬起头来面对她的男人,口水几乎忍不住喷了出来;虽然她是站着,而男人是坐着,但斜坡的角度和他特高的身材,却让两人刚好面对面将彼此看个一清二楚。 那是个美得如此出奇、漂亮得那么不可思议的男人,似乎是全世界最美的象征都教他独占去了,而如此慑人心魄的美貌似乎也只有一句成语能形容:完美无瑕!那是一张即使是男人见了,也会忍不住瞠大了眼的天使般容貌。 特别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翡翠眸子,宛如最精纯的宝石一般,可在冷冽的深处却又隐含着一抹若隐若现的邪魅,在他的绝美外再添一股神秘迷人的韵息;还有那闪烁着微微蓝光、长及腰部的浓密黑发,甚至比婴儿胎发更要柔细乌亮。 而他那顽长挺拔的身材更是优雅性感,足以勾起任何雌性生物的遐想冥思……就如她此刻一样,简直想不顾一切扑上去吃了他……当然,嘿嘿,只是想想而已,她才没那么花疑呢! 然而当她呆楞楞地盯着他时,他却拿放肆狂妄的眼神从她清秀的五官缓缓下移到丰满坚挺的胸脯上,流连了会儿,再到盈可一握的纤细腰肢上绕了几圈,然后居然特意偏过头去瞧了瞧她那浑圆结实的臀部! 她愕然回神,旋即忙不迭地侧了侧臀部,将暧昧的部位挪出他大胆却冷漠的视线内,并脱口娇叱道:“喂!喂!你怎么可以……” 可话才说一半她便梗住了,因为对方正用那双诡异魅惑的瞳眸攫住了她忿怒的视线,没来由的寒栗瞬间飞掠过全身,教她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又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后,她才吞了口唾沫,硬是按捺下心中倏然而起的恐慌。 也许她应该赶紧落跑才对,她暗忖。可是……她盯着相框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呐呐道:“我……我的相片,可……可以还给我吗?” 真想抢了东西就跑,可是在他那冰冷的注视下,她有预感那不会是个很好的策略。 但是他始终是不言不语地紧盯着她,她被盯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如果不是生性不信邪,她真的会以为面前这个美得令人咋舌的男人是打哪儿跑出来的妖魔鬼怪之类的东东了! 用力咽了口气,她又试着向眼前这位“冰雕美男”讲道理,她甚至改用英文。 “呃,这位……”差点叫出美人,忙又改口。“呃,先生,那个……”她上前一步,指了指被他抓在手里的相框:“是我的,真的,那个坐着的女人是我妈妈,她刚去世,呃,就在一个礼拜前……” 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发现对方的视线竟然立即转而凝注在她舔唇的动作上;她反射性地急忙缩回舌头,差点把舌头都给吞进肚子里去了。 又咽了口口水,她继续说:“反正,那是我妈妈,而她抱着的娃娃就是我,旁边站着的是我哥哥,这是我唯一仅剩的全家福照片了,所以能不能麻烦你还给我?”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丢脸,但是她几乎要哀求了。 终于,男人有了反应了。 哈利路亚! 只见他垂眼瞥了下照片,随又抬眼盯着她,而下一个动作却让她倏地睁大了双眼……他竟然抬手抚掌她的脸颊,而且那种恣意猖狂的态度,仿佛她是他专属拥有的女人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大眼呆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实在应该生气一下,但在他那双似有魔力的眼神蛊惑下,她却只觉全身虚软,别说气了,就连呼吸都快没力了! 好吧,那退而求其次,闪开两步表示一下不满总可以吧?可惜努力了半天,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脚也不听主人使唤了。 好半晌后,她张了张嘴随又合上,片刻后再一次打开。 “可以还给我了吗?”伸出无力的手,她打算若是再要不回来就放弃算了。眼前这个男人虽然赏心悦目得很,可也实在邪门得紧,尤其那双眼睛,真的是诡异万分,仿佛有某种魔力似的,总是能教人身不由己。 又是半晌工夫过去,那个诡异的男人却只顾自己享受吃豆腐的痛快,根本甩也不甩她。她无奈地咬了咬牙,随即猛然闭上眼,决定立时转身,然后——一块硬硬的东西突然塞进她怀里!愕然睁眼低头一瞧,赫然是她的宝贝照片。“足足”楞了两杪,应该够了,她想。于是随便咕哝一句“谢谢”,下一秒她便已抱着相框猛然转身,旋即卯足了劲儿往前奔逃,就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给她,呃,翅膀更好! 凝视着婀娜身影迅速从视线中消失,长发男人才缓缓起身走向…… kitty猫背包! 佟心蕊慌慌张张地冲进停在路边的破烂小轿车——她匿称为“小毛驴”的车子里,随手将相框扔到后座,并再一次发动引擎。运气还算不赖,这部早该进废铁处理厂的垃圾教人心惊胆战地喘了几喘之后,很快就“噗”一声撞出路面了,她暗念一声“阿弥陀佛”,立即换档、踩油门,加足马力往前窜逃。 她的胆子不算小,但是那个家伙委实教人心寒,实在不能怪她逃得这么难看。 是啦,那男人真的是漂亮得很没天理没错,让人见了就忍不住要变花疑,但是他那双奇诡无比的翡翠绿眸却又更教人寒毛直竖、心里直打哆嗦。猛一眼看过去倒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觉得那男人实在美得欠扁,可当他凝眼盯视着她时,那眼光真是妖异得让人打心眼里发毛! 不过,管他是邪或妖、是魔或鬼,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再见面了,再想也是浪费脑细胞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去银行租个保管箱,好把妈妈的首饰和…… 她蓦地一楞! “啊!”而后恐怖地惊叫起来,脚下也同时猛踩下煞车。 在长长一条“唧!”的尖锐煞车声后,她的脑袋猛往前甩了甩,随即往后探去,只见相框孤伶伶地躺在后座角落,其它……不见了! “啊——”又是一声尖叫,她手忙脚乱地掉转车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喷出去。 可怜的小毛驴差点解体! 随着日头逐渐升高,潮汐也逐渐涌上长发男人坐着的大石下,那双冷漠的绿眸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若非长发飘扬如云,真要让人误以为那是尊石雕像了。 直到那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又冲回他面前,他才拉回目光。依然以那种诡谲的眼神凝注她。 看她上气接不了下气地指指搁在他大腿上的背包,再指指自己,猛吸着气说:“那……那……那也是我的!” 眉不挑、眼不眨,那尊美美的石雕像依然故我。 他一定是哑巴! 佟心蕊不由暗骂,咬着牙根,她盯着背包考虑再三,还是觉得抢了就跑似乎不太保险,这人的两条腿沽像竹竿似的,随便迈上两步大概就够她跑半天了。 她暗叹着抬眼,努力拿出最最诚恳的语气说:“真的,你可以打开来看看,里面有我的驾照,上面的照片是……啊!” 她蓦然尖叫低头愣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胸脯上不知何时竟然抓着一只修长的大手,还……还……还颇为享受地揉搓着! 几秒的愕然后,她猛抬头、瞪眼、伸手、抢包包、转身、落跑! 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动作美妙、干净俐落,眨眼间,她已滚至远远那头,只余下朵朵尘烟。 男人淡然回眼,依然注视着远方。 是她吗? 那个冷蝉所指他“从小看到大”的女孩? 小毛驴哀鸣着“噗噗噗”地停在固定的角落里,佟心蕊抓着相框、背包和一大袋速食钻出车门,刚抬脚随意踢上车门,迎而便走来一位“她认识”的胖大婶。 “阿蕊啊,都处理好了吗?” 佟心蕊眨了眨眼,随即在胖大婶要开口提醒她之前举手作阻止状。 “等等,等等,别告诉我,别告诉我!” 胖大婶无奈地摇摇头,由着佟心蕊去思索这张脸到底要配上哪个名字哩。 从小看到大,这附近邻居哪个不知道心蕊的毛病?不但人有点小迷糊,而且记面孔和认人都超级迟钝。 除了日日生活在一起的佟母之外,其他人通常是在她睡一觉后就忘了对方是谁,最多也只能达到“认识”的地步,亦即需要稍微想一想才能记起来对方是谁,而这还是十几年的老邻居才有这种“殊荣”。 至于那些“老同学、老朋友”就属“熟人”阶层,就是非得需要对方提醒一下才记得起来的;常常见面的也只达“挺面熟”进阶初级,而那些不常见面的朋友就被列为“似乎见过面”的族群了……以此推论,当然那些很少见的朋友就只能说一声“抱歉,我们认识吗”了。 但若要以此判定她为呆瓜白疑之流,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今年才二十一岁的心蕊,瞧她那副火爆的迷人身材,加上迷糊迟钝的个性,多数初识的人都会臆测她该是位脑袋空空的傻大姐,绝不会想到她居然已拿到T大的心理学博士学位,并以“超心理学之诱导与启发”的博士论文得到美国超心理学学会的赞赏,进而延聘为研究人员,并即将上任。 然而,虽然从十六岁起追求者便如过江之鲫,可无论追求者是基于她聪慧的脑袋或出色的外表,也都因为她一心专注于课业和长年卧床的母亲身上而从未朝这方面去想过,以至于那些电话、花束、巧克力、情书等等,全都等于丢入无底坑,连声扑通的回响都没有。 但最最令人沮丧的,是无论如何埋头苦追她,结果一见面却是:对不起,我们见过面吗? 这种冰水多泼几次,就算铜皮铁骨也要流鼻水,何况大部分男人的耐心都不算多,这个吃不到,换个容易吞的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伤风感冒又肺炎呢? 于是,在碰了几次灰之后,那些追求者自我解嘲地摸摸鼻子就不再出现了,甚至于一些朋友们也不太喜欢来找她。试问有谁喜欢一见面就得先来个自我介绍,才能得到对方一声:哦——原来是你喔! 难道在她的记忆中,所有有幸参与她往事的人都是无面人吗? 总而言之,跟她作朋友太累了、追她也太累了,现代人讲究的是效率,谁有那么多时间与耐性和她研究人际关系历史?所以,追求她的人所剩无几,好友也没两三个,结果就只有这些看着她长大的老邻居们能以疼惜的心来关怀她了。 “啊!有了!”佟心蕊突然猛弹一下手指。“周妈妈,对吧?” 瞧着她那副得意劲儿,周妈妈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是啦,是周妈妈没错。”周妈妈叹道。“真不简单,这次好像比上次用的时间更少了哩!” 佟心蕊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下。“周妈妈,别这样嘛,你知道我就是记不住人的脸嘛,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每个人的眼耳口鼻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什么特征好分辨。就好像周妈妈你走在大马路上,我就不信你对每个经过的路人都记得住他们的长相。” 间言,周妈妈不由猛翻个白眼。 “阿蕊啊,我从小看你到大,至少三天两头就碰一次面,就是呆子也认得了,你还好意思跟我这么说!” “对啊,对啊!”佟心蕊还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记得周妈妈的样子了嘛,不管到哪儿碰上,我都记得耶!” 周妈妈更是连翻白眼。 “是喔,是喔,记得我的样子,就是记不起来我是谁。” 佟心蕊吐了吐舌头,忙道:“好啦,好啦,下次一定会一见面就记起来了啦。”她说着往自己家后门走去,顺口问道:“周妈妈,你刚刚问我什么?” 周妈妈帮她提来装满速食食品的袋子,让她腾出手来拿钥匙开门。 “你妈妈的事都处理好了?” “都好了。” 佟心蕊偕同周妈妈经过晾衣的后院,再开门进入三十多坪大小的屋内,客厅和餐厅、厨房是未隔间的开放空间;左边则有两个房间,中间隔着浴室,另一个房间在右边后方;最前面还有一个窄小的私人花圃空间,连着宽敞的中庭。 将所有的东西往陈旧的沙发上一扔,佟心蕊便摊在另一张单人小沙发上不动了。 “妈妈的骨灰按照她的愿望洒到海里去了,首饰和房契都放到银行保险箱里,又写了一封信告诉爸爸我处理的情形……”她耸耸肩。“虽然我觉得实在没有那个必要。妈妈快过世时,他连通电话都舍不得打,他又哪会在意我如何处理妈妈的骨灰呢?” 周妈妈自行落座并叹了口气,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实在不好说什么。 “你真不去找你爸爸吗?” 懒懒地合上眼,懒懒地开了口,佟心蕊简洁地答道:“不去!” “可是你妈妈临终前一再交代要你去找你爸爸的不是吗?” 可爱地皱了皱鼻子,佟心蕊不太满意地说:“那是因为妈妈还把我当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忘了我下星期就要到美国去了吗?其实如果不是妈妈的情况紧急,我早就去报到了。” 周妈妈蹙眉。“可是,阿蕊,你才二十一……” 佟心蕊纤巧的下巴傲然一扬。“成年了!” 周妈妈看了她半晌,而后无奈叹息。“好吧,那……你爸爸以后还会按时寄生活费给你吗?” “我怎么知道?”佟心蕊依然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就算他寄来,我也会退回去。以后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才不用靠他呢!” 周妈妈闻言,凝目审视她片刻。 “你恨你爸爸?” “恨?”佟心蕊失笑。“周妈妈怎么会那么想?” “否则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也不愿再接受他的金钱?” “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佟心蕊说着,缓缓脱下仍然潮湿的运动鞋和袜子。“从妈妈带着五岁的我离开美国的爸爸回到台湾开始,爸爸就从没有来探望过我们,也没有电话或信件,唯一的联系是每个月定时汇来的生活费。老实说,我对他实在没什么感觉……”她靠回沙发背上,吁了口气。“就像是个陌生人一样。我不懂我还特地去找他干什么?既然我自己养得活自己,又为什么要依赖他?”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周妈妈迟疑了下。“断了和你爸爸的联系?” 毫不犹豫地,佟心蕊猛一点头。“没错!” 周妈妈蹙眉。“还有你哥哥?” “哥哥?”佟心蕊沉默片刻。“我……不知道,他……每年都会寄生日卡和圣诞卡给我,我想或许他还记得我吧。” “所以?” 又沉默了会儿,继而习惯性地耸耸肩。 “以后再说吧。”佟心蕊轻快地说。“只是卡片问候,我想他也不希望我去麻烦他吧。” 看佟心蕊倔强的神情,周妈妈知道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便自动改变了话题。 “下个礼拜几动身?” “礼拜一。” 周妈妈又蹙眉。“那么快?手续都办好了吗?” “早就办好喽。”佟心蕊说着,把脚放直搁到矮桌上。“妈妈还没住院前就都办好了,只是碍着妈妈的情况不好,我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应聘。结果妈妈的情况却突然恶化,而且短期间内就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周妈妈摇头,同时起身。 “那好吧,就这样了,反正你一切都计划好了,大概周妈妈说什么也没用了。你还是赶紧去洗个澡吧,瞧你……”她上下瞥一眼。“全身都是盐巴,居然还这么若无其事。”她又摇头。“还有什么事要帮忙就来找周妈妈,记得周妈妈家在哪里吧?” “拜托,周妈妈,我只是记不住人的长相而已嘛。”佟心蕊也跳了起来,光着脚送客出门,右手大拇指顺便往右一比。“右边隔壁再隔壁,对不对?” “喔,很好,可是……”周妈妈调侃地瞅着她。“你不会在周妈妈帮你开门时,说一声:啊,对不起,我是来找周妈妈的,请问周妈妈在家吗?” “周妈妈!”佟心蕊尴尬地娇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还提!” 周妈妈颔首。“好,还记得自己做过这种模事就还有救。” “周妈妈!” “好,不说了,不说了,记得有事一定要来找周妈妈,要不到七楼找柯妈妈也行。” “知道了,知道了啦。” 送走周妈妈,佟心蕊回到客厅,站在以前嫌小,现在却显得有些空旷得可怕的空间中,她楞了半晌,而后以一贯的乐观态度接受了从此后她就是孤独一人的事实。 “好,就是这样了!”她叫着,往自己房间跑去。“洗澡去也,再睡个大头觉,明天就可以开始整理打包啦。 就如所有中庭大楼一般,世纪广场靠大马路那面的一楼都是店浦。有店浦当然就会有很多空纸箱,既然是老邻居,佟心蕊很快就要到所需要的数量。 午后时分,上班的上班,睡午觉的睡午觉,偌大的中庭空无一人,佟心蕊小心翼翼地推着借来的推车,将一整车叠成一片片的纸箱运回家。 进门后,她直接将推车推到客厅与餐厅之间的空间上这才准备去关上大门。 谁知一回身便赫然见到客厅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差点没被吓死,正想破口大骂,却又愕然止住,大眼睛楞楞地盯住那张有点熟悉的天使面容、有点熟悉的修长身材、有点熟悉的飘逸长发,不觉脱口就问:“咦?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以她的标准来说,才见过一次面就能有此种反应,这实在是很“高阶”的对象才能享有此种殊荣。 但那张天使面孔上的双眉一听便不豫地高高扬了起来,佟心蕊却会错了意。 “没有吗?奇怪,我真的觉得你有点面熟耶。”疑惑地盯着他。“我们真的没有见过面吗?”她不相信地又问了一次。 天使男人眯了眯眼,随即简单地说:“有。” 一听,佟心蕊双眼便亮了起来,同时胜利地“啊哈”一声。 “我就知道,来,告诉我,我们是老同学,还是老朋友?”她兴致勃勃地问。能认识这么漂亮的男人,真应该拿出去左邻右舍面前现一下才是。 天使男人冷眼瞧着她片刻——“都不是。”他冷然道。 “都不是?”佟心蕊又愕然了。“怎么会……”她停住,蹙眉想了想。“那我们是……呃,我们最近什么时候见过吗?” “昨天。” “耶?昨天?”佟心蕊不由惊讶得瞠大了眼。除了邻居,昨天她有碰上什么熟人吗?“什么时候?在哪里?” “清晨,海边。” 昨天、清晨、海边?佟心蕊呆呆地瞪着他片刻,脑袋里迅速把昨天的记忆录影带倒转重播。昨天清晨嘛……嗯,她到海边时还早得很,四周看不到半只老鼠蟑螂,最多也只不过碰到过那么一个……一个…… 突然,她倒抽一口气,旋即指着天使男人黑毓尔尖声大叫,“你是那个不要脸的大色狼!” 黑毓尔脸色蓦沉,诡异的绿眸骤然亮出一抹邪恶。 一见到那妖异的目光,佟心蕊更是骇然踉跄倒退至推车抵住纸箱,仓皇游目四顾,却发现唯一的逃路,洞开的大门,不但离她好远,而且中间还夹着一个奇怪的欧吉桑。 硬吞下梗在喉处的惶然,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怕,这里有上百住户……呃,虽然大部分都不在家,可总还有些人在吧?反正不是海边无人地带,他不敢怎么样的! 稳定好军心后,她才色厉内荏地叫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喔,我是合唱团女高音喔,只要尖叫两三声,就算震不破你的耳膜,也会有一大堆人立刻跑过来,到时候你就得去尝尝牢狱的滋味了!” 冷厉的眼神掠过一抹轻蔑,那双宛如绿水晶般剔透晶莹的瞳眸盯在她纠结的五官上片刻,再从她强装出的凶狠徐徐移到她不自觉抓在手中,随时准备扔向他的宽条胶带上,而后又缓缓回到那张清丽的娇靥上凝住,脑海里不觉浮起爱哭母亲的威胁——“你最好给我规矩一点,不能勉强她、不能凶她、不能……唉,反正绝对不准学你爹地那样野蛮霸道就是了,否则妈咪就哭给你看!” 还有父亲的冷言酷语:“你最好不要让你妈咪掉眼泪,否则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由哼了哼,父亲的话可以当放屁,可是母亲的眼泪就没人受得了,说掉就掉,连酝酿的时间都不需要,而且跟尼加拉大瀑布一样足够淹死人! 冷冷盯着那个疑似患有间歇性健忘症的女孩子,他直觉就想掉头一路飘回岛上去,但是另一段与母亲的对话硬是拉住了他的脚步,“你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为什么?” “因为小蝉这么说。” 不屑地冷哼后。“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因为我要你听她的。如果你不把人带回来,我就哭给你看,我会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哭得整个岛上都听得见,哭得……” 够了! 绿光倏地一闪,胶带蓦然飞离佟心蕊手中。她才一愣,下意识瞧向自己的手,眼角却又瞥到天使男人突然转身大步走出去。怔愣了两秒,她立刻冲向前! “碰!”一声在他身后狠关上大门,再“喀啦、喀啦”两声,落上双道锁。 老天,这男人真可怕,怎么跟她跟到这儿来了?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女人都得自行脱裤子缠上去吗?想想,还是把这儿托给周妈妈处理,她好尽快溜了吧! 喔,还有,她一定要好好记住那个男人的长相,下次远远见到他就得赶紧落跑,千万千万不能再让他缠上了! 可是…… 三天后,中正机场候机室里,佟心蕊在犹豫好半天后,终于忍不住跑到所有人的注目焦点面前停下,在二十几双羡妒眼神下迟疑地开口问:“对不起,我们……是不是认识?” 冷冽的翡翠绿眸莫测高深地俯视面前的健忘症患者半晌。 “是。”相当简洁的回答。 佟心蕊顿时咧嘴开心地直笑。“我就说嘛,难怪我觉得你很面熟,我们是老同学,还是老朋友?” 绿芒闪了闪。“朋友。” “我想也是。”佟心蕊颔首道。“你看起来快三十了,实在不太可能是我的同学。不过……”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绿眸眯了眯眼,还是冷冷地告诉她了。 “黑毓尔。”冷硬低沉的声调。 虽然认人不行,但佟心蕊对名字倒挺有一套的,不管是本名、别名、匿名、小名、英文名,一经入耳便很难忘记,而且她的历史记忆全是以名字归案列档,只不过老是对不上脸孔而已。 然而此刻翻遍脑海中所有档案资料库却始终遍寻不着姓“黑”的名字,就连洪、陈、黄、律、蓝、紫、白也没有,她不由困惑地搔了搔脑袋。 “奇怪……怎么没有你的名字的印象哩?” 她拿眼瞅了他半晌,这男人真是漂亮得不像样,好像是漫画中的人物哩……嗯,还真的是愈看愈像,大概也只有漫画才能“画”得出这种“美若天仙”般的男子了…… 她忽而皱眉。不会吧?不会就是因为她看太多这种美男子的漫画,所以才会觉得他很面熟吧?可是……他不可能真的是从漫画中跑出来的呀…… 佟心蕊疑惑挤眉半晌,随即失笑。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呀?人是人,漫画是漫画,怎么样也不会相通的! 想到这里,佟心蕊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对不起,”她傻笑了下。“我能不能再问一下,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黑毓尔懒懒地半合眼。“我捡到你的东西。” “喔。”佟心蕊闻言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她很了解自己迷糊的个性,当她专注于某件事物时,她很难去关心到别的事,简单地说,就是无法一心多用。譬如说很多人都喜欢边吃饭边看电视或谈话,她就无法做这等“特技”,如果在她用餐时不小心对她吭了两声,她立刻会忘记自己正在用餐而开始叽哩呱啦地和对方聊起来了。 记不得他的名字,自然就找不到脑海中关于这男人的“资料档案”。但是所谓拾物不昧,这个漂漂的男人能把东西还她,应该算是个好人了吧?而最主要的是,既然她会觉得他相当面熟,想必他们也是有一段时问的朋友了。 思虑至此,佟心蕊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一个人到异国去总是有些不安,能碰到熟人是再好不过了。 “你也要到美国吗?能告诉我是哪儿吗?”最好是一路同机到一样的目的地,这就更美满了。 黑毓尔眼神怪异地凝视她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请我陪你到美国去的。” 佟心蕊愕然。“咦?我?请你陪我到美国?有吗?” 黑毓尔面无表情地转首望向透明帷幕外的飞机。“有。” 瞧见他那一副“就是那么一回事”的神情,佟心蕊不觉半张着小嘴,楞楞地发起呆来了。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自己所做过的事也健忘起来了? 没错,她是曾考虑过若孤身一人到那人生地不熟的遥远国度去,要是迷路或被骗被抢被拐就连个叫救命的人都没有了,所以能找个熟悉当地的人陪她去报到是最好的了。可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呀!难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无意中对谁开了口却忘了? 就算她真的对谁做过这项请求了,可她这回是提早起程,除了多年的老邻居知道之外,也没有通知过任何人,他又如何知道她的动向而赶来会合的呢? 她疑惑地瞄他一眼,难道他是邻居……譬如周妈妈的亲戚之类的?嗯,最有可能的情形应该就是如此了。所以他拾到了她的东西会拿来还她,而她也对他颇为熟悉,当然也毋需她特意去告诉他,他自然就会知道她的行程了。甚至可能是透过周妈妈或其他哪位关心她的邻居的传达,他才出现要陪她去美国的,所以她才没有对谁提出请求的印象。 果真是如此,这又是谁帮的忙呢?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她一声呢?是时间太紧凑而没来得及告诉她吗? 正努力思索间,冷不防黑毓尔推了她一把。 “嘎?干什么?” “上机了。” “喔……”佟心蕊忙抓好机票护照等东西,跟着他登机去,边问:“那你陪我到那儿后就回来了吗?” “不。”黑毓尔不管在后头辛苦半跑紧跟着的女孩,兀自大步向前。“我会陪你直到工作结束为止。” “什么?”佟心蕊不敢置信地瞪着颀长的背影好半晌,才疑惑地喃喃自语道:“我们真有那么熟吗?” 黑毓尔却似脑后长有耳朵地回了一个字——“有。” 第二章 亚特兰大在美国东岸的地位,正如同洛杉矶在西岸的地位一样重要。从以南北战争为背景,采用南方传奇小说的传统创造出史诗般气势的(飘),到在药房里调配成功、可以提神、满足口欲的世界性大众饮料可口可乐,亚特兰大可称是家喻户晓的名城。 在大学城中展现出美国现代的文化,像是汽车、大学足球、电视、速食和可口可乐,贵族化、偏远的、山茱萸成荫的西部码头,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和依然保持至今的美国南方闻名的礼仪和特质,还有工业、农业的蓬勃发展,亚特兰大以丰富的资产将大都会生活推上繁荣热闹的最高峰。 不仅于此,美国东南部最大的理工学院,以优良教育素质和卓越研究成果而闻名全美的乔治亚理工学院,在一九九六年由美国超心理学学会会长强逊膺任学院副院长之后,强逊便一手强力主导推展超心理学的研究,汇聚全国各地的医学、物理、生理、化学、电子力学、心理学、哲学等各科学顶尖专家共同联手钻研超心理学的奥秘。 为了提供研究人员一个完善的居所,甚至还在郊区特建一大型“超心理研究实验中心”附设研究人员和被研究人员的豪华居处。 大量的金钱财务支出和人员支援,强逊通常只要随便哼一声就有了,却没有人知道强逊的背后其实另有更强力的支持者——美国总统。 最致命的武器既然不能使用,美国自然必须另寻其它力量作防备,当然,最好的力量就是有如恐怖天使那种“超能力”;杀伤力够强,容易控制,又没有环境污染的顾虑,还便宜得很——只要不拖欠薪水就行了。 虽然实在没几分把握说恐怖天使拥有的就是超能力,可除此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解释呢? 魔力? 嗟!在这种科技领路的时代里,说出去不但没人信,恐怕还会被人笑死! 但最大的刺激还是来自苏俄。对苏俄这个国家而言,以财经方面的保守作为,当然财政是不富裕且相当困难的,可若是要为加强国防军事力量而动支国库,却又是很大方的。还有一项也可以很舍得花钱的就是,为了要发展研究超心理学而运用于国防方面,在这方面是毫不考虑可以拨出庞大的经费,而且所需的经费均由国防的经费中支出。 不必想,双方的考量肯定一样,而人家苏俄都跑那么前面去了,美国怎能不赶紧迎头赶上? 于是超大型超心理研究中心因此而成立,所有被网罗的各路战将人马都是在各自所学领域中居于仗仗者的权威人物,且从最基本的潜在力研究到培养超能力者的可能性,皆在研究范围之内。 而佟心蕊,一个窝在小小海岛上的二十一岁小女生又何德何能被挑上成为研究员之一。 简单来讲,这究因于她的论文指导教授太过鸡婆的个性,没事将她的论文寄去给超心理研究中心“看看”,却没料到那篇论文虽然冷门却恰好给那些长久以来无法突破瓶颈的斗学家们另一个思考方向。于是,小小一篇论文居然给她蒙到了一张研究员聘书的丰厚“稿费”。 她自己也很意外,然而这也何尝不是一个大好机会,不但让她能学以致用,而且也让她得到一个绝佳的独立自主机会。于是,在母亲死后,她毫不犹豫地“包袱仔随便款款咧”就拎上飞机了。 就是没想到会多了个跟屁虫! 想来想去,黑毓尔最有可能就是周妈妈的亲戚,因为一向就是周妈妈最关心疼爱她,而且为人又跟她那位指导教授一样鸡婆,会做出这种事也不算奇怪。至于周妈妈不告诉她的原因,大概是想给她个惊喜吧! 记得昨晚周妈妈还特地提到,没有人陪她去报到,甚至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实在教人不放心哩。 嗯,没错,应该就是这样了。佟心蕊想着,可是……陪她直到工作束……这也未免太过“惊喜”了吧? 研究中心会提供额外的住处吗?难道,得讨个养宠物的空间来安置他?或者……到了研究中心就请他回去? “醒醒,该下机了。” “呃?”佟心蕊睡眼惺忪地将靠在他左肩上的脑袋抬起来,随即诧然瞠眼。 “咦?你是……” “黑毓尔,朋友。”黑毓尔漠然接道。“我是陪你来美国工作的。” 他实在不了解冷蝉要他带个健忘症患者回去做什么?而且基于家中那台“超级咸水供应机”的威胁……不能勉强她,他还得耐着性子跟她耗。照他的意思,一把抓她回岛上去就行了,哪需要那么多啰嗦,还要让她先“喜欢上他”? 见鬼!黑毓尔的脸色不由更阴沉了些,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件事。 “喔。”这回佟心蕊很快就想起来了,毕竟她临入睡乡前,心中还念念不忘该如何处理这个“麻烦”才好哩。 搭上计程车,从亚特兰大机场到研究中心途中,佟心蕊几回欲言又止地偷觑着身边的大冰块,可无论黑毓尔察觉到没有,他却一迳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仿佛车内只有他一人存在似的。 这个男人实在是该死的美极了,佟心蕊暗忖。但是她现在实在没有资格考虑到要不要把他收藏起来独享,先让自己独力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男人虽然口口声声说要伴着她到工作结束,可她就是感觉得到在那副无动于衷的淡然底下是蠢蠢欲动的不耐烦。既然如此,他应该很高兴能摆脱她吧? 想到这里,她终于开口了——“黑——呃,黑毓尔,我在想你……呃,你送我到研究中心就可以了。”语毕,又想了想,自己好像太自私了点,忙又追加道:“当然,如果你想在这儿观光一下再回去也是可以的。” 黑毓尔冷眼瞥了瞥她。“我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佟心蕊楞了下。“什么话?” 黑毓尔依然直视着前头。“我会陪你直到工作结束。” 佟心蕊不由蹙眉。 “可是天知道我的工作何时才会结束。”她不以为然地斜睨着他。“若是要两年、三年,甚至三、四年呢?你知道,这种研究工作通常都要花费相当久的时间的。” “那就两、三年,或三、四年。”黑毓尔满不在乎地说。 佟心蕊呆了呆,不觉脱口道:“你神经病啊?就这样莫名其妙陪我好几年,你都不管你的家人,或者你的工作吗?” 为了那句神经病,黑毓尔先扔给她寒厉的一眼,而后冷然道:“我的家人不需要我的照顾;我的工作有我弟弟会接手。” 佟心蕊又呆住了。 “那……那……”呐呐半晌,她突然“啊”一声。“你没有女朋友、情人什么的吗?难道她愿意让你这样莫名其妙地陪着其他女孩子过好几年吗?” 黑毓尔的眼神倏转怪异,他缓缓侧过头来盯着她好半晌。 “你就是我的女人。” 佟心蕊蓦然睁大双眼,下巴猛一下掉到胸前,仿佛看到黑毓尔突然长出了两颗脑袋似的不可思议地直眼瞪着他。 “乱讲!”她大叫。 黑毓尔哼了哼,没说话。 “我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怎么可能是你的……呃,女人?”她继续大嚷。 黑毓尔索性闭上双眼假寐,佟心蕊立刻不满地推了推他。 “喂,喂,请你把眼睛张开来,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黑毓尔懒懒道:“什么事?” “什么事?”佟心蕊不敢置信地重复,随即又怒然道:“当然是关于我是不是你的女人的事!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女人,你也不可能是我的男朋友!” “为什么?” “为什么?”佟心蕊自问。“废话!当然是我完全没有你是我的男朋友的印象。该死的,我甚至没有交过男朋友!” 黑毓尔轻蔑地撇了下唇角。“就算你有一百个男人,你也不会记得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样子。” 这倒是真的! 佟心蕊不由窒了窒,随即又反驳道:“我说了我根本没有交过任何男朋友!” “你忘了。” 她忘了? 我咧!她只是记不住人的五官容貌,又不是得了健忘症,也还不到更年期毛病多多的时候,怎么可能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都不知道呢? 她忍不住大吼:“忘你的大头啦,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是你的女朋友。” “女人。”黑毓尔冷冷地更正。 顿时几乎气结,佟心蕊咬牙切齿地恨声道:“我不是你的女人!听到了没有,我不是你的女人!” “等你喜欢上我之后就是了。” “喜欢……”佟心蕊差点噎死。“你……你作梦!” 这男人简直是天下第一号自大狂,就因为他长得好看一点……呃……好吧,不是一点,是非常非常好看,但这也不表示所有女人都会喜欢……呃……这么漂亮的男人说不喜欢根本是骗人的,但却不一定会爱上他呀! 说不定他是个空心大佬官,中看不中用,一肚子草包、满脑子狗屎……嗟!她最厌恶草包了。 眯眼斜睨了他半晌,佟心蕊决定地头一到就赶他回台湾去,反正研究中心也不会供应多余闲杂人等的住处。 计程车在北路的乔治亚理工学院停下,与在机场时便先行联络好的研究中心员会合;那是一个似乎永远笑眯眯的褐发褐眼年轻人,欧文。 欧文看起来相当善良风趣,他开着一辆研究中心的豪华接待车辆。 从后视镜中,欧文不时盯着后座的佟心蕊,看得出来他对佟心蕊有很大的兴趣。 “研究中心位在比较偏僻的郊区,车程可能会远一点,佟小姐要是渴了,可以按一下左手前方的按钮,小冰箱里有些饮料,请自用。” “喔,好。”佟心蕊按照他的话取出了一罐饮料,自顾自地拉开拉环饮用上毫不理会一旁冷凝着脸色的黑毓尔。 欧文瞄了下黑毓尔。“这位先生是……” 不耐烦地飞去一眼,佟心蕊简单地说:“他姓黑,专程护送我来的。” 欧文明了地点点头。“那等你安顿好之后,我可以送他回机场,在研究中心那儿是没有什么车辆经过的,更别说是计程车了。” “那就谢谢你了。” 佟心蕊得意地扬去一抹“看你怎么办”的笑容,黑毓尔却是视若无睹,一迳是那副冷漠傲然的熊样。 笔直的路途上,欧文熟稔地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靠在窗边,双眼又飞向后视镜中的佟心蕊。 “Miss佟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能力,实在不简单哪!” 佟心蕊耸耸肩。“也没什么啦,用功一点就行了,何况研究中心里应该多的是比我还厉害的高级研究人员,我实在不算什么。” 欧文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嗫嚅了下嘴唇,而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 “我想我最好给Miss佟一点……呃,劝告。” “哦?什么劝告?” “这个……”欧文犹豫片刻。“老实说,研究中心成立至今三十多年了,也算是略有所得了,但那都是先一代领导研究的老权威人士为了持续掌有领导地位,他们……”他再次犹豫了下。“都会把下面研究人员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以自己的名义呈报上去——像是我爸爸辛苦研究的成果就是这样被侵占去的。” 他苦笑了笑。 “所以我建议你,平常只要跟着他们进行同样的研究实验就好,自己再另外私下做自己的心得研究,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只要同是研究人员便可能偷去你的辛苦成果。”顿了顿,他又说:“每年一次,研究中心的幕后支持者会来研究中心听取研究报告,届时你就可以将你私自研究的成果呈现出来了。当然,那份研究的名义也就笃定是你的了。” 佟心蕊眨了好几次眼,才将所听得的内容消化吸收,随即很惊讶地说:“老天,真没想到学术界里也有这种商业性竞争!” “只要是人的世界就逃不了人性的阴暗面。”欧文感慨地说出事实。“我是负责接待而已,所以往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你自己记得小心一点,有很多人会向你表示友好,可他们的用意却绝对是自私的,你明白吗?” 佟心蕊感激地颔首。“我明白了。谢谢你,欧文,我会记住你的忠言,若是将来我真的有什么成就,我不会忘记你的。” 欧文爽朗地笑笑。“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和我父亲一样受到伤害。” 接下来,欧文继续告诉佟心蕊一些研究中心内的生活须知事项,佟心蕊也仔细聆听着。突然,一只野狗骤然窜出横过路面,欧文一惊之下本能地猛打方向盘闪避,不超过五秒,野狗消失不见,而这辆庞大豪华轿车的右前轮却也陷在柏油路边的坑洞里了。 “Miss佟,你们没事吧?” 欧文惊魂甫定地转回身来焦急地叫道,却见佟心蕊早被黑毓尔稳稳地护在怀抱里了。 听到叫声,佟心蕊猝然回神,忙挣开黑毓尔的搂抱力持镇定,再给欧文一个安心的微笑。 “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仔细看过佟心蕊真的没事,欧文这才放心地吁出一口气。 “幸好,幸好。” 接着,他下车去察看情形,发现车轮虽然没事,可是却陷在洞内出不来了。 “对不起,恐怕得让你们在这儿等一下了,研究中心就在前面,也不算太远,顶多半个钟头我就会开另一辆车来接你们了。” 佟心蕊下车目送欧文远去,黑毓尔也跟着她后面下车。 “欧文人真不错。”她自言自语地说着。“可惜他说以后我们没什么机会见到面了,否则说不定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呢。” 说着,她缓缓转回身,却骤然僵住了! 她张着小嘴,傻呵呵地瞪着满头长发无风自飞的黑毓尔徐徐抬起右手,而在他的手势下,那辆庞大的轿车也跟着浮起、飘落在柏油路面上;他的手放下,飞发也静止了。 在他侧脸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他的绿眸中有一线妖异的光芒倏失。 “上车。”黑毓尔若无其事地命令。 佟心蕊根本没听到,她依然呆呆地望着他,心里直叫喊着:天哪!他是一个超能力者耶!她居然能亲眼见到一个超能力者施展超能力,而且……而且他的能力又是那么高强,竟然可以轻轻松松地抬一抬手就让一辆轿车漂浮起来!这简直是…… 简直是太厉害了! 继而再一想到她立刻就有一个“高级实验品”可以利用了,她的兴奋分贝不禁更高扬上几分,几乎忍不住要跳起山地舞来了! 瞥一眼望着他直流口水的佟心蕊,黑毓尔不耐烦地将她扯进轿车乘客座,再个“碰”上车门,然后转到另一边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上路。 佟心蕊突然眨了眨眼问:“你可以不用发动车子就让车子自己走吗?” 黑毓尔熟稔地操作方向盘,闻言淡淡瞟她一下。 “可以,但是我母亲叫我出了岛就尽量不要做这种事。” “出了岛?”佟心蕊困惑地重复,随即“喔”了声,台湾岛。而后笑笑。“没想到你这么孝顺母亲,她说的话你都会尽量遵守。” 黑毓尔冷然哼了哼,却没说话。孝顺?见鬼,是天杀的怕他母亲将恐怖岛给哭沉了才对! 算计的眼神紧盯在黑毓尔轮廓优美的侧脸上。 “你真的要陪我直到工作结束?”那种有所图谋的声调更是暧昧得令人颈毛直竖。 但是黑毓尔仅是冷冷淡淡地应道:“没错。” 佟心蕊清丽的脸蛋上倏地闪过一抹兴奋的光彩,旋又紧张地眯起双眼,欧文的警告在心头回响。 嗯,她的“实验品”、她的“研究”,欧文说绝不能让人知道,她提醒自己。 他们很快就碰上了快步向研究中心走去的欧文,惊讶万分的欧文上了车,头一句便是:“你们怎么把车子开上来的?” 佟心蕊神秘地笑笑,不答反问:“研究中心会不会提供研究员亲友住处?” 欧文反射性地瞥一眼正在开车的黑毓尔。 “通常研究中心会提供研究员任何需要,即使是携眷上任人数众多,研究中心也是有楼中楼公寓提供。”见佟心蕊露出满意的笑容,欧文不由好奇地问道:“黑先生不回去了吗?” 佟心蕊更是呵呵笑开了。 “那当然。他……”突然停下。 她又想到黑毓尔长得这么漂亮,多半一到就会成为研究中心女性员工的觊觎对象了,若是不小心让他被那些个性感尤物煞到了怎么办?届时她的实验品恐怕就要转移阵地了! 于是她赶忙设下禁制:“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是要跟着我喽!” 欧文直接载他们到研究中心的住宿大楼安顿。 “你们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实验大楼会有人来带领你们认识这儿的环境和工作同仁。”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送走了欧文,佟心蕊就忙着向黑毓尔交代:“喂,喂,我先警告你,你……”一见到他那愠怒不豫的神情,她忙改口道:“好,好,黑毓尔,我拜托你,这样行了吧?” 脸色稍霁,黑毓尔傲然颔首。 在心中咒骂了好几声后,佟心蕊才忍耐着说:“拜托你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能力好吗?” 黑毓尔冷她一眼,也不作回答就迳自走向自己的行李,佟心蕊忙追上去。 “喂……呃,黑毓尔,好不好嘛?” 黑毓尔依然不出声,兀自打开行李从暗袋中取出一个小首饰盒打开。 “嘿,你到底……咦,这是什么?”佟心蕊惊讶地瞪着那两枚典雅精致的大小钻戒。当他递过来给她时,她更是诧异地瞠大了眼:“干什么?” “我母亲准备的订婚戒指。”黑毓尔总算开口了,却是这么个吓死人的回答。“给你的。” “订婚戒指?给我的?”佟心蕊惊叫,顺便连退三大步。“你……你竟然还随身携带订婚戒指?老天!给我?为什么要给我?我才不要咧!” “你说了我是你的未婚夫。”黑毓尔冷然道。 “那……那是……”佟心蕊窒住了。她的确是那么说过,虽然那只是为了独占“实验品”而作的谎言,但是她的确是说出口了,也很不幸被他听到了。 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呢?说“对不起,你很荣幸被我选中为实验老鼠,而为了杜绝其他人的觊觎,我才编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可是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你的真正身分应该是天竺鼠,运气不好实验完之后还会被解剖……”吗? 望着那双诡异的翡翠绿眸,佟心蕊暗忖,这个家伙肯定不会接受这种解释,听完之后,他不是掉头就走,就是火冒三丈地随手一挥将她飘呀飘地送到窗外去做自由落体实验;掉头就走好像比较不太可能,最有可能是先让她尝尝从六楼摔下地面,再被抓去作医学院学生的解剖实验品的滋味如何再说。 缓缓眯起了双眸,脑袋里更加快速地转动,佟心蕊敏捷地敲打着如意算盘:还是先安抚下他要紧,反正订了婚又不是非结婚不可。等她烧杯啦、脑电波将他实验个够,届时再来以个性不合、一拍两散,干净刑落地说声“莎哟娜啦”就行啦! 考虑至此,佟心蕊大方地拿起始终追在她眼前的钻戒自行戴上。 看着他也自己戴上戒指,她不由好奇地问:“呃,黑毓尔,我是不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或者你追过我没有,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看起来似乎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为什么一定要赖上我呢?” “我妹妹说的。”黑毓尔面无表情地说,同时移步到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落座。 他妹妹说的? 什么意思?佟心蕊莫名其妙地搔搔脑袋,随即快步到他侧边的三人沙发上也跟着坐下。 “能不能请你说清楚一点?很抱歉,我没有透视力,实在看不到你脑袋里到底想了些什么。”她嘲讽道。 “在那一天……我父母初识三十年后的同一天;在那一个地点……我父母初识的同一个地点,我会碰上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她就是我的新娘。”黑毓尔漠然地看着她。“我妹妹说的。” “咦?就是我吗?从小看到大?奇怪,我们认识那么久了吗?”佟心蕊茫然地喃喃道。“为什么我没有那种感觉?” 当然不会有那种感觉。 黑毓尔慵懒地靠着椅背合上眼,从一张小时候的照片看到成长后的真人,这就是冷蝉所谓的“从小看到大”。在那张美绝的姿容下,冷蝉也承继了母亲的风趣,时而展现她无聊的幽默感。 事实上,三个妹妹都同样是冷面笑匠之属,虽然父亲和他及弟弟们都无法理解母亲和妹妹们到底有何诙谐之处,但从仆人及岛民的表现中,他知道即使是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她们都可能是在说着逗趣的事。 狗屎!他就是听不出来那些人到底在笑什么! 并没有想到要问一下他们究竟是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很不幸地碰了面才使她成为他的猎物,佟心蕊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某件更令人好奇的事上。 “那……你妹妹怎么会知道的?” 黑毓尔不悦地哼了哼。“她就是知道。” “她是不是有……预知能力?”佟心蕊小心翼翼地问。 “是。” “你怎么确定?”这种事可不是说说就算,当然得有证明,就像她亲眼看到他的神奇力量便无从否决了。 “她从小就是那样,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实现的。” 勉力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佟心蕊又问:“你呢?你有她那种预知能力吗?” “没有。”黑毓尔淡淡道。“所有的兄弟姊妹之中只有她有那种看透未来的能力。” “所有的兄弟姊妹?”悄悄抬高了双眉。“你到底有几个兄弟姊妹?” “三个妹妹,八个弟弟。”刚好一打,也是母亲当年的愿望。 哇!多产之家! 佟心蕊咽了口唾沫。“那……也只有你有这种……呃,你知道。” “不,除了我母亲,我们全家人都有。” 又是一个爆炸性的答案!佟心蕊一听差点跳起来去撞天花板,原本预计会听到正面的答案,没想到却是这种惊人的否定。 天哪!超能力世家!父亲和十二个子女居然都有此种惊人的威力,这……太惊人了!难道这跟遗传有关系?嗯,没错,这是一个非常实际的研究项目,据她所知,过去虽然有人做过此种大胆的推测,却都没能做出很好的“实验结果”。 她并不太了解实验失败的原因在哪里,但若是她能以此为研究项目做出完整的研究报告和成果,肯定是一份震惊科研界的新发现! 想着,想着……她突然在沙发上震跳了一下,双眸骤睁,小嘴大张,满脸的震惊与慌张。 老天,如果他妹妹是真的有预知能力,那她……不就真的要嫁给这个……这个……她偷眼觑向合眼假寐的黑毓尔。 天使般的美男子,一个自大狂傲、冷漠诡异的美男子,美得如白昼般亮眼,却永远包裹在墨黑的衣裤底下——她从不曾见过他身上有其它色彩,他就像黑夜中的天使,诡异又充满了魅惑力。 若是她愿意坦承,她不得不承认真的有点怕他,怕他那份狂妄霸道和若隐若现的邪恶妖诡之气。可在私心另一角落,她也无法否认这个男人令她心悸不已;一再的故意忽视,并无法消除它的存在。 如此冷漠又无情的男人到底有哪一点吸引了她? 无人可比的美颜?或是那份冷酷的狂狷?还是目中无人的傲慢?抑或邪恶的性感魅力? 都有吧,她想。每个女孩子都有她欣赏的男性形象,而她恰好就喜欢这种酷酷性格的男人,只不过,黑毓尔似乎有些酷过头了。 可喜欢归喜欢,若她终究还是得嫁给他,她也绝不会容忍他的傲慢狂妄,更不会屈服于他的野蛮霸道,她会与他对抗到底,绝不轻言降服! 或许,她应该先降服他再来考虑将来? 虽然黑毓尔一眼看去即有一种教人不寒而栗的森森邪气,也冰冷漠然得教人十足体会到冬天吃冰的感受,但他那张天使美颜和性感体魄,实在很难让女人在目瞪口呆之后不去迷上他。 来接佟心蕊去实验大楼报到的是一个瑞典美人哈妮,那双湛蓝双眸在一接触到黑毓尔后就再也移不开了。佟心蕊实在有点怀疑那个花疑到底是来接待她的,还是来钓男人的?还好黑毓尔随身携带的冷气够强够冷,再热情的花朵也懂得要保持安全距离,以免被冻伤枯萎。 一般来讲,佟心蕊只是个初级研究员,只要向所属研究小组负责人科林报到即可,但因佟心蕊的论文报告中对超心理学的诱导方式有着相当独特的见解,心理学部门的领导人恩得博士便不惜纡尊降贵接见一个小小的研究员,而且态度慈祥和蔼得很恶心,就好像糖果屋的女巫在引诱小孩吃糖似的。 恩得朝面无表情的黑毓尔友善地点点头,同时向佟心蕊问:“这位是……” 瞄也懒得瞄伴坐在身边的大冰块一眼。“我的未婚夫,他姓黑。”佟心蕊没好气地说,心中依然对他霸道地坚持要陪同她一起见恩得感到很不满。 他的说辞是不容许他的女人单独和别的男人在同一个房间中,她却认为是他的大男人主义在作怪。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子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了,以生理上实际功能来讲,抱歉得很,他顶多算个人而已。 恩得笑笑。“他一定很宝贝你,居然陪着你来工作。” 才怪!佟心蕊翻翻眼,不打算有任何虚伪的回应。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不要紧,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只要你们能够有最好的表现,花费再多也是值得。” 恩得说着,突然向前倾了倾上半身,看似老耄无力的灰眼猝然闪过一抹狡诈,速度之快让人不由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我看过你的论文报告了,我想,你能不能先说明一下你的论点究竟由何而来和打算如何实验呢?” 警觉之心立起,思绪轮盘似迅速转动,在五秒内,佟心蕊即作出了决定——与黑毓尔的超能力遗傅研究相比较起来,她先前所作的论文重点实在不算什么,索性全盘托出让他们去忙碌,自然不会注意到她私底下另有研究项目了。 一经决定,脸上立刻配合着扮出一副天页、缺少心机的小女孩模样。应该很像吧,她暗忖。同时往下觑了眼一个胸大无脑的单“蠢”女孩。 正得意间,眼角一瞥,却发现身边大冰块的双眸竟然也跟着盯住她高耸坚挺的胸脯,忍不住偷偷踢了他一脚,慵懒的绿眸才不情愿地爬起对上她忿怒的大眼睛。 她警告地瞪了回去,绿眸却在微微一挑之后又无动于衷地移回原位!继续明目张胆地盯着她最伟大的地方。 差点气疯了!佟心蕊咬牙切齿地按捺下挖出那对翡翠珠子的强烈欲望,脸上的天真也变得有些凶恶了。 “可以啊。”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眼神扯向那张慈祥的老脸上,却发现贪婪之色已经迫不及待地爬出灰色眼眶外了,佟心蕊不由厌恶地垂下眼盯着果汁。 男人都是该死的猪头!她暗暗诅咒半晌后,才深吸了口气开始叙述。 “据我收集的资料显示,过去的超心理研究皆着重于历程研究上,虽已发展出psi等各项理论,但这些结论都偏向于实际生理和物理学观点。 “而从大脑未可知的领域到地球磁场、不可见光、电磁波等,这些虽然可得到实据的研究重点,却因求证太过耗费时间而进度缓慢。但中国大陆的进行方向却不相同,他们着重于散发与培养,以一再的重复演练来加强能力;然而同样的,重复演练时间过长,结果不但迟缓,而且因时间有限而无法达至颠峰。 “但如果我们从最基本去讨论,我们都知道超心理能力是由大脑未知部位所发挥的。而人类不只是各种动物的集大成,并且拥有其他动物所没有的一种新皮质的机能在脑中活跃着。” 说到这里,佟心蕊歉然笑笑,端起果汁来一口饮尽才又继续报告。 “实际上现在大家彼此所接触、看到的人类的形态,人类的文化言行所表现的脑是由司掌那具有感情、理性及知性的脑的新皮质的机能所产生的功能。而我们人类的层次是高等生物,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我们不仅是人类,也是一个集合了所有动物脑的一个动物。 “因此常因某事受到了刺激产生而打架残暴等粗鲁行为,这是我们脑中有那原始的野生动物、生物的细胞作祟所致。这是负面的作用,但是也有正面的作用,例如,对于自然界之直觉反应及一些感应现象。也就是说,每个人在基本上,自然界给予人类一生下来就已具有五感以外之知觉功能了。 “因此我认为,如果能够从心理观点上着手,激发对自然环境的反应,应该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极致的能力,当然,这项观点可能不能满足要求确实数据纪录的物理学家们。但是我以为如果能先得到结果,再反过来推敲数据,应该能有更迅捷的成果出现才对。” 恩得始终仔细聆听着,直到佟心蕊作下最后结论,他才在沉吟半晌后,发出问题:“你认为该如何着手?” 很不客气地伸长手拿来黑毓尔的果汁再次一口喝干,佟心蕊在放回空杯时,却好死不死地给她瞄见黑毓尔居然仍死盯着她的胸部。死握住拳头,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甩出巴掌的冲动,佟心蕊暗下誓言,等实验结束后她非亲手解剖这只超级大色狼不可! 又一次强行拉回视线,佟心蕊说:“如果从实际自然环境激发,对被实验者可能太过残忍了些,所以我认为应该先从催眠开始。” 恩得颔首。“对象?” “男男女女、各种年龄、各种脑力阶层,我们必须先测量出一般研究中的数据,再分组作实验后的对照。” 恩得终于满意了。 “好,很好。”他笑呵呵地说。“我会吩咐科林,一切就照你的意思进行,有任何结果也都由你来向我直接报告。” 老奸! 佟心蕊暗骂着,挤出笑容。“谢谢教授。” “先让科林带你去见见组员,再把需要准备的事项告诉科林后,你就可以先休息几天到市区去逛逛玩玩,我会叫运输部分配一辆车子给你们,等科林准备好之后再开始工作就可以了。” 正中下怀!佟心蕊终于露出真正的笑容,开心地直颔首道谢。“谢谢教授,真是太谢谢了!” 她知道若以她开出的实验对象条件而论,恐怕要寻找齐全也是半个月到一个月后的事了。而这期间,她正好专心地先将她真正的实验准备好,免得因为这边的工作开始而延误了私底下实验的进行。 不怀好意的眼神悄悄觑向死到临头犹不知的实验老鼠,佟心蕊在心头暗骂不已。 看吧,尽管看吧,等实验结束后,第一步就是先把那对绿色眼珠子挖下来当弹珠! 第三章 仅穿着一件小可爱和小内裤,连短裤都省略,佟心蕊揉着惺忪睡眼踏出卧室,打了一半的呵欠却在瞧见那张熟悉的漂亮脸庞后猛然缩了回去,继而偷偷咕哝一声咽下泉涌而上的口水,两颗贪淫的黑色眼珠再也移不开那片裸露的胸膛。 宽阔结实、柔细如丝的卷毛密布……真是好一副风光美景! “你……”又吞了口唾沫。“你是……” “黑毓尔。你的未婚夫,陪你来工作的。”黑毓尔不耐烦地打岔道。 咦?黑毓尔?未婚夫?惊讶的瞳眸刷一下离开养眼镜头往上攀至那张十分面熟的脸孔细细打量回忆,随即“啊”一声想了起来。 对喔,的确是这个家伙没错。那个从朋友开始,不到两天之内便三级跳成为她未婚夫的男人,同时也“恰好”是她的“实验白老鼠”。 瞄一下自己手上的钻戒,再瞥一眼对方手上的钻戒——喔,样式相同,应该就是他了。佟心蕊想着,同时不经意地望回他,却见慵懒抱胸靠在早餐台的黑毓尔双眼邪恶地紧盯住她的下半身…… 惊喘一声,她迅速往下一瞥,小小的比基尼蕾丝内裤惊险万分地遮掩住重点部位,却还是让几络不该出现的黑丝跑了出来。 惊呼声中,佟心蕊转身就钻回卧室里“碰”一下关上门,并传出一句忿怒的咒骂:“你这个不要脸的大色狼!” 从亚特兰大旅游中心索取到旅游资料后,在面对桃树街的露天走廊上,是主要提供烧烤的美国西南方和墨西哥传统饮食的RioBravoGrill餐厅的餐食桌位。 此刻,角落一桌就坐着忙着翻阅旅游资料的佟心蕊和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他人注目焦点的黑毓尔。 “我看看……嗯,待会儿我们就先在桃树中心附近游览,晚上就到……,这个芬妮婶婶小屋,你听听……”佟心蕊指着旅游资料读着:“芬妮婶婶小屋提供了南方最棒的炸鸡,是汉堡和可乐迷的乐园,还可以体验南方烹调的精华,炸鸡、南瓜、玉米松饼、苹果塔、甜茶等等。” 她赞叹地“哇”一声。 “听起来就够让人垂涎三尺了,怎么样,我们晚上就到这儿用餐了?” “随便。”黑毓尔冷淡地说。 佟心蕊耸耸肩,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实验。首先是搜集资料先让他放松心情,再在他毫无防备下将他的底尽情挖个空。所以她才会抓他出来,一来,是为避开研究中心有人觊觎她的实验品;二来,是要在无相关人士窥探的情况下索取实验品的资料。 于是,旅游资料收进背包里,换出一本小笔记簿,瞧瞧左右无碍眼人物,佟心蕊准备开始资料搜集。 “哪,黑毓尔,我们才刚吃饱,坐着休息一下比较好。未免你太过无聊,我顺便……” 无聊?黑毓尔不以为然地瞄她一眼,端起咖啡啜了口。他还嫌她太过聒噪了! “顺便……问一些你家里的状况。嘿嘿,既然都是未婚夫妻了,总不能说对你家人一无所知吧?”她状极热切地说。 带着满脸天真无辜的笑容,佟心蕊等待着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谁知道等了半天,她的笑容都快僵化了,黑毓尔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兀自无动于衷地轻啜着咖啡。 笑容终于冻住了,佟心蕊恨恨地盯着他片刻,把所有能想到的三字经脏话统统在心底背诵一次后,装做没看到他的冷漠,她迳自溜下忿怒的双眸凝注在笔记本上。 “好,现在,你说除了你母亲,全家人都有同你一般的能力,那么,你祖父是否也有?” “不知道。” “不知道?”右眉一挑,佟心蕊惊讶地重复,随即不高兴地沉下了脸。“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不想告诉我吗?” 黑毓尔终于放下了咖啡杯,将莫测的眼神下移到她的笔记本上停了停,随又往上凝注在她脸上。“我父亲是个弃婴,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意外地“啊”了一声,呆了片刻后,佟心蕊才咕哝一句:“对不起。” 黑毓尔淡淡地挪开目光,又不作声了。 佟心蕊不安地咳了咳,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确定他没有不高兴后才又开口询问:“你们的能力有强弱之分吗?我是说,譬如你父亲最厉害,而你最小的弟妹最弱?” 沉默了会儿,黑毓尔才慢吞吞地说:“冷蝉是最弱的,至于我父亲……”他哼了哼。 “的确是最强的。”虽然不服气,却也无法否认这项事实。 “冷蝉是你最小的妹妹?” “最大的。”黑毓尔淡淡地瞟她一眼。“她和我一样大。” “咦?”佟心蕊愕然。“双胞胎?” 黑毓尔垂下眼。“还有一个弟弟和我一样大。” “耶?”佟心蕊更惊讶了。“三胞胎?” 黑毓尔没说话,佟心蕊愣了半晌,突然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臆测。 “不会是你的兄弟姊妹们都是多胞胎吧?” “只有两个不是。” 她就知道!难怪会生那么多,要不一个一个生十二次真的会死人哩!佟心蕊暗忖,并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几次三胞胎?” “两次。” “双胞胎?” “两次。” “都是两次?”佟心蕊喃喃复诵。“真巧。”而后又问:“既然冷蝉是排行前面的,为什么她的能力最低?是因为只有她有预知能力吗?” 黑毓尔还是无声,佟心蕊耸耸肩。应该是吧,她告诉自己。 “好吧,那你们的能力何时开始发挥出来?”“一出生就有了。” 又惊讶地抬起眼! “一出生就有了?”得不到回应,佟心蕊只好继续问:“随着年岁增强吗?” 黑毓尔颔首,佟心蕊咬着笔杆沉思半晌。 “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施展能力的吗?譬如以脑力或体力?” 黑毓尔怪异地凝视她片刻。 “你又是如何去使用你的感官?” 佟心蕊愣了愣。“也没有如何去使用啊,就是——”她突然停住,继而惊愕地瞠大了眼。“你是说,你只是……去用而已?” 话落,她倏又蹙起了眉头——“嗯,也不能这么讲,不管在做什么,即使只是看而已,也同样在花费脑力和体力。”她喃喃自语道。“换言之,那种能力对你来讲就有如另一个感官本能而已。呃……那就符合我们关于人类与生便具有超感知觉的论点,也就是说超感知觉的确是隐藏在大脑未知部位中了……但是为什么你们一出生就有,而大部分人都没有呢?” 说着,她不知不觉将好奇的视线飞至黑毓尔的脑袋瓜子上。如果剖开他的脑袋来,不知是否能找到其中的奥秘之处呢?呃……好像不太好,那往后的实验怎么办?还是先作脑波断层扫瞄和异常电波测试就好了,嗯,还有基因链解析…… “你父亲有没有试过能力发挥到极点时有多大威力?” 倏然闪过一抹邪恶的光芒,黑毓尔的眼神更诡异了。 “没有。” “为什么不试试?你们不好奇吗?” 他半垂下眼睑,迷人的长睫毛密密地遮掩住余下的目光。 “不能试。”黑毓尔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佟心蕊固执地追问。 浓密的睫毛扇轾轻扬起。“不能试。”黑毓尔重复着,瞳眸在几秒钟内奇诡地转变为妖异的墨绿色。 心头一阵凉意悄悄掠过,佟心蕊情不自禁地摩擦了下布满鸡皮疙瘩的手臂,自动转变问题。 “那你呢?你试过你最大的威力会达到何种程度吗?” 邪魅的光芒更盛,几乎凝聚成形。“不能试。”黑毓尔还是阴森森地重复着。 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撇不开那双紧盯住她的妖眼,佟心蕊忍不住心寒地吞了口唾沫,再次改变问题。 “那……那你的兄弟姊妹中……有人试过吗?”她有点毛毛地问。 依旧是老话。“不能试。” 佟心蕊紧张地咬住下唇,片刻后,终于决定放弃了,他那双眼睛实在太恐怖了。她实在说不出来被他盯住的那种感觉是什么,最接近的形容词是“毛骨悚然”,宛若有人刚刚从她的坟墓上走过似的。 很熟悉的恐怖感,好像不久前也有个人让她有过同样的感觉,不过……她喜欢很多人,也讨厌很多人,总不能说让她有同样感觉的就是同一个人吧?那不等于她只喜欢一个人、只讨厌一个人?嗟!什么谬论!一种米养百种人,说不定明天又会碰上另一个教她战栗心寒的人哩! 佟心蕊又偷觑了他片刻,终于毅然收起笔记本。“我们去观光一下吧!” 一声不吭,黑毓尔起身就走,连等她一下也没有。 一时忘不了适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受,佟心蕊也不敢抱怨,乖乖地撅着屁股随后追上去。 或许从周妈妈那儿能得到比较详细的资料吧! “不是?” 佟心蕊惊呼,下意识地将诧异的双眼凝住在伫立阳台上的黑毓尔身上。 “那他是谁……可是我觉得他很面熟啊,绝不可能是陌生人嘛……不是、不是,是我觉得他很面熟才主动找他攀谈的,然后他告诉我是我要他陪我来工作的……真的不是?那……可不可能是别……对、对,我就是那么想,你帮我问一下好了……嗯,好,如果周妈妈有问到什么消息就打电话来告诉我……好,那就这样了,拜拜。” 放下电话,佟心蕊疑惑地望着那长发飘然的颀长背影。 他到底是谁?从小看她到大?捡到她的东西而认识?老天,那么久远的事她怎么可能记得嘛! 不过……佟心蕊沉吟。既然他说了她是他的新娘,相信他对她没有恶意才对。最重要的是,他是难得的实验品,不但纯属她私用,能力似乎也特别高。呃……或许她应该先去探听一下研究中心拥有的被实验者的能力究竟有多高,还有他们的实验纪录,以作参考才对。 从没见过这么缠人的家伙! 每天一大早,黑毓尔都会自动跑到她房里来作自我介绍,之后就紧跟着她不放。她还特地借了许多录影带回来,希望黑毓尔能乖乖待在宿舍里不要到处乱跑,免得无端惹来麻烦;谁知道他却死也要跟紧她,就像背后灵似的,他随时贴在她身后,就差没抱着她一起走了。 无论是图书馆、实验室、餐厅、讨论会等等,不让他跟,他就变脸!从一个天使般的美男子转眼间便化为冷栗阴狠的魔王,那邪魅妖异的眼神吓得所有人在瞬间便逃逸无踪,连那些随时可见的爱慕眷恋目光也溜得一个不见。 她还真担心哪天他也要跟进女生盥洗室看她嘘嘘呢! 不过还好,黑毓尔除了紧跟着她不放之外,也没有捅什么纰漏出来。 她到图书馆找资料,他会自己找本书看。 当她旁观实验室与研讨会时,他也只是冷漠着一张脸静立一旁;无论有什么人与他搭讪,他一概不予理睬,教人尴尬得再也不敢同他打招呼。 而且,没有他在身边提供二十四小时免费“咨询”服务,让她知道当时碰见的是何方人马,还真不知道会得罪多少人呢! 半个多月里,佟心蕊逐渐了解研究中心所拥有的资源与研究实验方式,甚至搞清楚了原来中心里所有的资源与实验室是二十四小时开放使用的。 于是又花了一个礼拜时间去学习各项仪器的使用方法后,她便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拎着老鼠笼偷偷溜进实验室里,准备替“实验老鼠”做个彻底的测试。没想…… “咦?那A按呢?” 佟心蕊不可思议地瞪着仪器表针,已经到了尽头却仍在强烈颤动着,这表示实际数据已经远远超过仪器所能显示的范围。 愣了半晌,她转眼去看另一项仪器的显示幕,却更惊诧了! “耶?冻蒜!”显示幕居然没有数字,只有乱码!她下意识去敲敲仪器,并喃喃道:“怎么搞的,秀逗了吗?” 而当她去观察脑波图时,她又傻了! “这是什么东东?”该是波状的图示竟然变成两个半圆形,也就是,女人胸部的图示! 最后在连接黑毓尔左右手的两电极与连接头部的EEG,在测试开始头一秒便“啪”一下烧断之后,佟心蕊终于认输了。 “你是怪胎!”佟心蕊斜睨着面无表情的黑毓尔,作下结论。 科学是无止境的实验、测试、证明、导论,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才能得到一个单纯确实的答案,要加入这一行必先得了解这一点才行,否则永远得不到任何成果。 佟心蕊了解,所以她当然不是一句“你是怪胎”就放弃了,她换了另一间实验室再试,却依然是指针乱跳、乱码变换个不停,这个短路、那个阿达的。 “你畸形!” 佟心蕊指着黑毓尔高挺的鼻子说。结果是绿光一闪,整间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之中。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佟心蕊的尖叫声。 “啊——你干嘛吃我的手指头?” 好吧,既然无法用仪器测试,那就得另寻它途了。最好、也是最有趣的办法自然是实际测试他的能力高低,而这需要对照比较。但是因为她目前尚未正式加入工作,所以还没龙拿到正式通行密码,进出只能凭藉临时通行证;不要说实验大楼后侧副楼的机密实验区无法进入,连实验大楼内的许多高级资料都无从取得,许多特别室也无法进入。 看样子只能再等几天了。 佟心蕊搂着一个大抱枕窝在沙发上瞧着又伫立在阳台上凝视夜空星辰的黑毓尔,两脚分立、双手叉腰,夜风拂起他乌黑闪蓝的长发飘扬飞舞,黑毓尔一副君临天下般的态势。 他很喜欢这样,除了跟着她四处跑,吃饭洗澡睡觉之外,不看电视、不看报纸,没有任何休闲运动或嗜好,更不爱讲话,他就是喜欢站在那儿瞪着黑夜。 仔细想想,他的生命似乎很单纯,如果没有追着她跑,恐怕他早就变成一尊名副其实的石雕像了! 抱着抱枕,佟心蕊移驾到阳台上情人吊椅上坐下,又看了他半晌。 “毓尔。”为了演好未婚夫妻的角色,她当然不能连名带姓地吼他,否则就算黑毓尔不在意,别人也是会怀疑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你?” 好半晌,黑毓尔都没有回答,一迳一动不动,佟心蕊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了。然后,他出声了。 “我母亲说的,一定要和你结婚。” “喔。”压下心中没来由的矢望,佟心蕊又问:“那……你有另外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黑毓尔哼了哼。“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又是没来由地松了口气,佟心蕊俏皮地对自己皱了皱鼻子,接着又好奇地歪了歪脑袋。 “你母亲究竟要你怎么做?” 黑毓尔微侧首瞟她一眼,绿眸奇异地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母亲要我和你结婚后就带你回去。”他又望向夜空。“而且不能勉强你、不能对你凶,还要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心甘情愿地和我回去……”他背诵似的说。“心甘情愿地和我在岛上过一辈子。” 愈听双眸愈睁愈大,唇边的笑容也愈来愈大朵,一大串的心甘情愿之后终于让佟心蕊明白了! 原来是他妈妈给他上了金箍咒,难怪他再不爽也不敢对她凶、不敢勉强她,这样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跟得那么紧?”佟心蕊又问了,希望这次的答案也能像上一个那样令人开心。 黑毓尔不屑地撇了撇嘴。 “冷蝉说的,她说要你喜欢我就要跟紧你,而且尽量顺着你的意愿去做,这样你就会快一点喜欢我,我就可以快一点回去了。” 白疑! 佟心蕊忍不住偷笑,难怪他明明既不耐烦又不情愿更不爽,却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跑,还任她摆布做各种实验。想想,那个黑冷蝉也挺有趣的,感觉好像在整她哥哥哩! 既然这样…… “毓尔,陪我看电视。” 黑毓尔眉头一皱,继而徐徐转过脸来盯着她半晌。 佟心蕊可以很明显感觉得到他的怒气,却还是老神在在地用一副无辜的笑容对着他。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缓缓转身进入屋内,僵硬地坐在电视机前面瞪着乌黑一片的萤幕。 佟心蕊强忍住爆笑的念头,开心地蹦进厨房里弄出一碗爆米花坐在他身边,当她在选台时还特别吩咐道:“不准你看到睡着喔。” 黑毓尔脸色更黑了。 天杀的,回去后他非亲手宰了黑冷蝉不可! 虽然佟心蕊是刚进研究中心的初级研究员,但因为实验是依据她的计划书进行,而且恩得教授也明言把主导实验的权力交给她,因此她只需指挥和监督实验的进行即可。况且她虽然会初级催眠术,但总比不上由专门催眠医师进行实验来得好。 所以实验一旦正式开始之后,她先指挥实验逐渐进入轨道,再一次次重复确定了所有工作人员都了解这个实验的性质,也熟悉了各步骤流程后,就把实验过程需求目的详细告诉她这一小组研究负责人科林,然后就把实验扔给他去监督记录。 在研判大致上不会出什么问题后,她就推说要找更详尽的资料开溜了。 这是她聪明的地方,小组负责人是科林,让她抢了主导地位,他当然不爽,因此她很慷慨地将主导实验的权力又扔回给他,他自然要乐开了大嘴。即使实验计划不是他拟定的,可监督计划顺利进行的功劳就跑不了他的了。 有了通行密码,佟心蕊终于可以进入特别室和副楼的机密实验区了。听说有些机密实验人员和被实验者也住在副楼内,那算是高阶研究人员了。 很快地,不到几天,从特别室里的研究人员口中,她得知特别室里是那些确定已有超能力,但能力仅属中上阶段的被实验者进行测试和激发能力的地方。再从黑毓尔脸上的轻蔑之色来判断,那些中上者对他来讲根本是小儿科。 好吧,那高能力者呢? 不用猜,肯定是在机密实验区里了。 在佟心蕊与黑毓尔抵达研究中心恰好第四十五天一早,佟心蕊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一见到正想开口的黑毓尔立刻抬手作阻止状——“别告诉,让我想一下……嗯……啊!对了,黑毓尔,我的实验!呃,不,是未婚夫,right?”她得意洋洋地说。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超过两个月,黑毓尔居然能荣登佟心蕊“认识”阶层名单上了。 或许黑冷蝉要他缠上这个健忘症患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日上实验室巡视过后,佟心蕊再次脚底抹油,首次悄悄踏入副楼的机密实验区,后头还紧贴着一个“背后灵”;背后灵胸前也别着一张恩得教授特别签发的通行证。只要恩得教授对佟心蕊的实验那份特别的期待尚未消失,对她的任何要求,相信他都不会拒绝的。 说起来,佟心蕊这样可算是变相的跷班,所以当黑毓尔告诉她,迎面而来的是恩得时,她还真是尴尬到了极点。左右看看,只有一个圆筒状的烟灰缸垃圾筒,大概只够藏一条腿;再搜索,依然无半丝可供躲藏的角落、坑洞,一时之间,她也只能呆站在那里傻笑了。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研究隐身术? 还好,恩得和另外几个同样老耄的同伴似乎正讨论着某一件非常令他们高兴的事,不但没有责怪她,甚至还很开心得意地招呼她。 “啊,是Miss佟,正好,来来来,和我们去欢迎一位刚来的贵客。” 求之不得! 佟心蕊双眸一亮,忙兴高采烈地跟上去了。以中心的“术语”来说,客人就表示被实验的超能力者;贵客自然就是高能力者了。 中途,他们又会合了好些位博士教授,同样都是要去“欢迎贵客”,佟心蕊不禁要臆测那位贵客的能力等级是否是超出异常了。果然,从一位带着浓重德州腔调的中年博士口中,她得知这位贵客是研究中心有史以来能力最高的一位,甚至超出中心现有的最高能力者一倍以上。 佟心蕊更兴奋了!运气真好,她想。 接着,她就见到那位大人物了。 老天,她好年轻!佟心蕊惊讶地瞧被围在人群中的女孩。 女孩顶多十六、七岁,神情却相当老成,身材高挑、容貌秀丽,是个相当美丽的女孩子,就是那满身浓浓的倨傲之气令人难以忍受。 片刻后,满脸不耐之色的女孩在阿谀奉承的老博士教授们之问似乎就想发飙,可扫个眼却又把双眼定在佟心蕊这一方向。 佟心蕊耸耸肩,她知道人家不是注意到她,而是她后面的跟屁虫。她看着对方走近来,双眼视线愈抬愈高,她更确定了。 “你是谁?”女孩对着黑毓尔问,态度宛如女皇饬问臣下一般。 当然,黑毓尔不会睬她,甚至连瞄她一眼也没有,兀自冷凝着脸盯着前方。 女孩脸色一沉,忿怒的咆哮似乎就想发作,看样子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对,骄傲的人通常没什么耐心。 看情形不对的恩得忙赶上前来。 “对不起,茱丽小姐,这位是本中心的研究员匡Miss佟。” 双眼仍紧盯住黑毓尔,茱丽不高兴地说:“我不是在问她,是她后面的人!” “啊……”恩得有点不安地擦擦额头上惶然沁出来的水珠。这下糟糕了,他暗忖,这个傲慢的小公主要是被Miss佟的未婚夫煞到了,事情可就不好处理了。“那位是Miss佟的未婚夫,他一直陪伴着Miss佟工作。” 贝齿不悦地咬住下唇,茱丽瞪着依然不瞧她一眼的黑毓尔。 “好,你们说要派一个人给我差遣,我就要他!” 差遣? 佟心蕊听得险些失笑。他没去差遣别人就算不错了,才不信有谁差遣得了他呢! 不要说黑毓尔恨本不是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就算是,将近三个月来,几乎整个研究中心都知道这个随时跟在Miss佟后面的冰砖美男有多么冷漠,无法接近;除了未婚妻,他是完全不搭理人的。 要差遣他? 不如去差遣石雕像还比较有可能得到反应! 几位老博士面面相觑半天。 听不到回应,茱丽更是火大地猛回身,双手叉腰地怒叫:“我就是要他,怎么样?不行吗?” 恩得轻叹。“茱丽小姐,Miss佟的未婚夫根本不是我们这儿的工作人员,我们无法指使他呀。” 茱丽皱眉,随即又拿大拇指往后一比。 “那他未婚妻就是你们这儿的工作人员了吧?” 恩得会意,迟疑了下后,才转向好整以暇等待中的佟心蕊。 “Miss佟,这个……这位茱丽小姐她……” 不等他说完,佟心蕊就满不在乎地打岔道:“博士,你可以自己问他呀。如果不行,就算我说了也是同样不行的。” 根本不必开口,恩得知道问也是白问,要动黑毓尔只能从Miss佟身上想办法。 瞟一眼傲慢任性的茱丽,恩得暗叹,在心中的天平上,这位好不容易说服她来中心配合实验的小公主分量还是重许多。 “Miss佟,请你试试好吗?如果不行,我恐怕……”恩得又叹了口气。“你的实验……” 毫不犹豫地——“那我就辞职!”佟心蕊断然道。晚点再来问自己为什么,她只知道她宁愿失去这个宝贵的工作,也不想让黑毓尔去陪伴任何女人,黑毓尔是……她的,她人的! “Miss佟,这……”恩得惊呼又倏然顿住,继而为难地转向双眉高扬的茱丽。“茱丽小姐……” 双眼微眯,茱丽看着黑毓尔突然伸臂环住佟心蕊的纤腰让她往后靠向他怀里,再移向双颊赧然却掩不住愉悦之色的佟心蕊,心中一股妒忿油然而生。 自幼在权势豪富之家成长的她,几乎可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得,再加上天赋异禀,更是养成她傲慢任性、骄纵刁蛮的个性;特别是若不小心惹她发起火来,她都会不顾一切使用自身特殊的能力来发泄怒火,后果通常是不太美满的。 突然,美丽的五官上浮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樱唇轻启,茱丽慢吞吞地说:“恩得博士,你们不是想看看我的能力极致点吗?我想现在就可以了。不过嘛……”她森森冷笑。“最好是找个空地,我可不想错手伤了人哟!”意有所指的眼神飞向佟心蕊。“那很可能会出人命哩!” 那阴险的目光令佟心蕊不由打了个冷颤,但黑毓尔抱着她的双臂适时紧了紧,却奇异地打散了她的畏惧。头一次,她觉得他不只是她的实验老鼠,也是她的未婚夫,一个真正有能力保护她的未婚夫。 在他的怀抱中,她隐隐感受到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一种慵懒的安全感,几乎让她想永远沉醉其中,不要再醒来了。这是她从小渴望到大都无法得到的,虽然在多病的母亲面前她都尽力隐瞒着,但它始终是在那儿,不管埋藏得多深都一样。 随着茱丽和恩得等人身后,佟心蕊侧移一步,很自然地改为搂着他的腰跟在后面。她抬眼仰视,正好对上黑毓尔那双晶莹剔透的绿眸,刹那间,她似乎看见他眼底深处似有一抹醉人的温柔荡漾。 温柔?天哪,这是大冰块会出现的情绪吗? 她诧异地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她无法证实,因为在她疑惑的眨眼间,他的双眸已离开她移视到前方了,可他结实有力的左手臂却仍紧紧地、保护性地环住她的肩头。 她轻叹,发现自己竟然很愿意永远这么待在他怀里。 如果他不是这么冰冷沉默就好了。 第四章 副楼左侧翼是宿舍大楼,右侧翼则是一大片运动场地,网球场、篮球场、排球场、迷你高尔夫球场等等,甚至小型赛车场、溜冰场,还有一大片森林围绕着整座研究中心建筑物,森林外是绵延的绿色山丘。而这一切全归属研究中心所有,可见研究中心的财务背景有多雄厚。 此际,在临着小型赛车场的篮球场中,不但有恩得和茱丽等人,还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工作人员。 茱丽眼色阴郁地瞥一眼仍是一脸冷傲的黑毓尔,随即侧身望向不远处的几辆小型赛车,她突然开口了——“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不只是因为畏惧我父亲的权势与财富,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违背我的结果会如何。”她傲慢地说,在那张美丽的面庞上布满了与稚嫩的十七岁极不协调的阴狠恶毒之色。“你们不知道,所以你们敢拒绝我。为了公平起见,我会让你们了解得罪我的后果是如何之后,再来问你们一次!” 说着,她徐徐抬起双臂在腰前平举,同时合上双眼。。众人皆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想要看看据说是截至目前为止,美洲地区所能找到最厉害的超能力者到底有多厉害。 片刻后,她猛然睁眼,双拳紧握,从她紧绷的脸色和紧抿的双唇,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尽全力在施展她所拥有的特殊能力。 “啊!你们看!” 突然,人群中有人指着赛车场那头惊叫。很自然地,所有的目光随之转过去,旋即,更多的惊叫喘气声加入,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六辆小型赛车漂浮在空中,而且愈升愈高。 倏地,茱丽猛一吸气,所有的小型赛车蓦地朝远处迷你高尔夫球场飞去,而后碰然落地!听那金属扭曲巨响,看样子工作人员若是还想玩赛车,肯定要买新的了。 茱丽微微喘息着,傲然转过身来,不屑地瞥一眼兀自张口结舌的佟心蕊,随即往上朝黑毓尔望去。 “现在,你还敢拒绝我吗?你最好搞清楚,我通常脾气没有这么好的,就算我真的很喜欢你,惹火了我,我照样让你死得很难看,明白吗?” 从来只有恐怖天使威胁人的分,没有人胆敢威胁恐怖天使! 黑毓尔缓缓将佟心蕊推到身后,那张原是美得如此慑人的脸孔猝然蒙上一片邪诡凶狠之色,如玛瑙般深邃的翡翠双眸闪烁着恶魔般的妖异绿光如追魂索般锁住了茱丽,冷酷残暴地盯住她,教她骇然地踉跄倒退数步。 “你……你想干什么?” 阴森的诡笑缓缓在他的唇际浮现,蓦地,他双手高举,众人刚始愕然,隐隐风吼便从远处遥遥传来,恐怖的不安迅速攫住众人心口,他们屏息地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事。而随着风号声逐渐靠近,地面也开始震动,彼此更在对方眼中看到深切的惊悚惶恐。 不过数秒,他的长发开始随着平地突起的风势飞扬飘荡,紧接着,更令人惊骇不已的,两道妖邪的惨绿光芒陡地从他双眸射出,狂烈的飓风、凶猛的地动就此骤然降临! 仅是一刹那间,在狂风怒吼、剧烈的晃动中,所有的人都摔跌在地上无法站立,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惊恐畏惧;他们惶乱战栗、失措无助地相互抱持趴伏在地上,忍不住惊惧的女人也开始尖叫哽咽起来了…… 而在地面开始晃动之际就本能地从后抱住黑毓尔寻求倚助的佟心蕊,她震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树林像风吹稻草竿似的一一倒塌,迷你高尔夫球场的草地从下往上掀开来,小型赛车仿佛风筝般在空中飞舞,几乎所有在地面上的东西都宛如碎纸屑般随风飘扬…… 天哪,她知道他的能力应该很强,却没料到是如此地可怕!这……这根本不是超能力了,这是鬼神才有的恐怖魔力呀! 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啊? 或者……他是人类吗? 正当她骇然疑惑间,突然,身后传来建筑物可怕的龟裂声。 老天,大楼要塌了! 遽然回神,佟心蕊忙用力摇撼着黑毓尔。 “停止!毓尔,停止啊!大楼要塌了,里面还有人呀!” 但是,狂风仍然怒吼,地龙依旧翻搅不已,龟裂声更厉害了! 她加倍用力地摇晃着仍高举双手的男人又喊了一次,可是狂风地撼都动不了他,她区区蚂蚁般微小之力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呢? 挣扎着,她从他腋下“爬到”他身前,而后仰脸,可触目一见从他那翡翠眸中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异绿光,还有唇角那抹凶残寒酷的阴冷笑意,顿时吓得她差点放手让强风将她吹得远远的。 可是不停传来的龟裂声让她明白情况不容许她害怕,于是她强抑住满心的恐惧,结结巴巴地在强风中喊道:“毓……毓尔,拜托,停……停下来好……好吗?” 除了天摇地动之外,佟心蕊没感到有其它动静,只能再一次更大声地喊着:“毓尔,停止呀!大……大楼快倒了,里面还有好多人啊!” 还是不行!咬着唇,佟心蕊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突然间,她脑际闪过一道灵光,想到男女吵架时最好的休战方式…… 眼看着大楼摇晃得更厉害了,甚至可听到大楼内隐约传来的尖叫呼救声,佟心蕊不敢再犹豫,双手迅速爬到黑毓尔颈后,紧接着使尽生平之力猛然将他的脑袋扳下来,继而用自己的小嘴去印上那双噙着残酷笑意的嘴唇。 该死,这还是她的初吻呢! 可就这一下,不到五秒,一切骤然静止,突兀得令人有点受不了,每个人依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有的人甚至还觉得地面尚在晃动。 好一会儿工夫后,老博士们第一个颤巍巍地抬起头,却见黑毓尔招来飓风的双臂已然落下,并紧抱住佟心蕊贪婪地攫住她的红唇吮吻不已。 众人狼狈不堪地一一爬起来,俱是脸色苍白、个个惊魂未定的惶恐神情,就连茱丽也是一副被吓傻了的呆样子。 扫视着周遭,眼前可见的一切俱是满目疮痍,每个人皆是颤抖不已,能爬得起来就算不错了。 突然,恩得惊恐地望着歪斜的大楼,失声叫了起来:“天哪,快叫他们出来啊!” 所有人闻声忙踉跄着跑向大楼,同时,这声惊呼也唤回了情不自禁沉迷于黑毓尔的狂暴热情中的佟心蕊。 她赧然推开黑毓尔,见他立刻攒眉怒目地表现出他的不悦,心中一惊,忙安抚道:“这里人太多了,你……” 瞟着摇摇欲坠的建筑物——“你先帮他们稳住大楼,等人都出来了,我们再找一个隐密一点的地方好不好?”她软言哄劝着。“拜托,帮他们一下嘛,顶多待会儿你想如何就如何喽!” 哈!说错话了! 桃树中心是由三十层高的“桃树中心商业大楼”和二十五层楼高的另一栋大厦,还有二十二层高的“凯悦大饭店”规划而成。凯悦大饭店的顶楼是旋转餐厅,离地三百七十二尺高,可以进食并尽览亚特兰大风光。 而凯悦饭店与“桃树广场旅馆”和“希尔顿饭店”同为亚特兰大最高级豪华的大饭店,其消费价格自然不赀,但研究中心有的是取之不竭的财务靠山,在研究大楼与宿舍大楼尚未确定安全以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只能暂住这儿了。 没有多少人吃得下晚餐,都是洗个澡就早早上床休息去了。只有一八二八室内的房客不但仍是清醒异常,而且气氛还紧张得很。 佟心蕊一手拉住被撕破的胸前衣襟,一手挡在前面! “你……你想干什么?”她紧张兮兮地叫道。 让佟心蕊挡在前面的手刚好抵在他胸前,黑毓尔邪恶地盯着她。 “你说我想如何就如何的。”他语声低沉暗哑地说道。 “才不是!我……我是说你想如何亲就如何亲,不是……不是这个啦。”佟心蕊往下瞥一眼自己狼狈的样子。“我……我已经让你亲得很过瘾了不是吗?” “不够!”黑毓尔简洁地回道。“我要你!” “不要!”佟心蕊不觉失声大叫。 黑毓尔脸色蓦沉,佟心蕊一惊,忙挤出一丝可怜兮兮的笑容。 “我们……我们还没有结婚啊。” 黑毓尔眯了眯眼,随即断然道:“我们立刻去结婚!” 一听,佟心蕊又是立刻脱口否决:“不!”随即发现自己的失误,忙赶在黑毓尔脸发黑之前补充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黑毓尔冷冷地问。 为什么?对啊,为什么? 该死……为什么……赶快想啊!为什么……为什么……倏地,她双眼一亮,“啊”了一声。 “我爸爸,还有我哥哥,他们都不知道,我怎么可以就这样结婚了?” 黑毓尔皱眉半晌。 “我们明天就去找他们。” 嘎?明天去找他们? “不行!”佟心蕊再一次失口尖叫。 黑毓尔脸色愈来愈阴沉了。 “为什么?”他咬牙切齿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为什么? “呃……呃……喔,对了!”佟心蕊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工作,我还有工作呢!” 哼了哼,黑毓尔不屑地说:“那里还能工作吗?” 窒了窒,佟心蕊还是嘴硬地反驳:“安全监定还没有开始呢,你怎么知道研究大楼一定不能工作了?” 黑毓尔冷笑。“我可以保证它不能继续工作了。” 又是一惊,佟心蕊尖叫:“不行!” 这次黑毓尔没有问为什么了,他只是阴森森地瞪着她;佟心蕊无力地回视他,半晌后,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再过两天吧,等我这边先交代好就去找他们,这样可以了吧?” 对许多人来说,圣安东尼奥市可能只是个陌生的名字,可是它在美国却是排名第八的大城市,在德州也仅次于休士顿市而已。 圣安东尼奥市无疑是德州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甚至比美国建国也早了约半个世纪。在一七三一年西班牙移民首先正式在此定居,因此西班牙文化始终是对圣安东屁奥市影响最深刻的文他。 圣安东尼奥市一年四季都很温暖,或者该说是很炎热才对。几乎是秋、冬、春天各一个月,其余都是夏天。夏天时紫外线都是超强的,进行室外活动若是忘了擦防晒油,包准一天内变成焦炭;冬天则非常干燥,出门在外仿佛皮肤都裂成龟甲状,另外还有静电也往往将人们电得哇哇乱叫。 只有春天和秋天是最舒适的季节,而黑毓尔和佟心蕊就是在群蝶飞舞的秋天来到圣安东尼奥市。 再一次地,在机场往阿勒摩方向驶去的计程车里,佟心蕊欲言又止地偷觑着神情冷漠兀自死瞪着前方的“米开朗基罗石雕像”。良久后,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开口——“毓尔,那个……”佟心蕊悄悄吞了口口水。“你……是不是忘了你妈妈跟你说的话?” 片刻后,米开朗基罗石雕像才慢吞吞地转眼过来斜睨着她。 “什么话?” “那个……呃,你妈妈说……”又使力咽下喉头处的口水。“你……你不能对我凶,而且……不能勉强我?” 绿芒闪了闪,佟心蕊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黑毓尔又转正了脑袋。 “记得。”他冷冷道。 悄悄松了口气,佟心蕊觉得胆子大了些。 “那……远有,你妈妈也说……什么都要我……心甘情愿的?” “记得。” “那……”她迟疑了下。“你会照她的话做吗?” “会。” 毫不犹豫的回答,终于教佟心蕊吁出了一大口气,整个人差点瘫痪了。老天,还以为他发了一次神经,理智就都找不回来了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他都没有逼她,是她自已被他的样子骇住了,自己吓自己而已。如果她坚持什么都不要,他…… 觑着黑毓尔僵冷的侧脸,佟心蕊慎重考虑了会儿。 是的,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事实上,她想,他一直在容忍她。 以他的个性,她猜测,他可能从来没有如此有耐心过哩。或许他的脸色很难看、样子很恐怖,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对她发过脾气,其实只要她当作没看到,事情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唉!她不觉又垮下了脸,根本没必要来这一趟嘛,反正就算她坚持不结婚,他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啊。现在可好,都快要到地头了她才发现这个事实,总不能现在叫回头吧? 如果真这么做,他肯定要气得吐血,就算不对她冒火,恐怕也是要找其它牺牲品出出气了。一想到研究中心建筑物那种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她头皮就发麻;那次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可谁又能保证下回绝对不会教谁冤冤枉枉地上天界去应卯报到了? 现在怎么办?佟心蕊挤眉苦思良久,最后决定顺其自然,就当她完成妈妈临终时的嘱言:去找爸爸。 去找爸爸,并不表示一定要留在那儿让爸爸养吧?就是去看看他罢了。还有哥哥,每年圣诞节和生日时都会寄卡片给她,她也应该跟他说声谢谢吧?其它的就到时候再说了,反正…… 她又偷瞧了身边的“未婚夫”一眼,他会保护她、照顾她,也是很好的挡箭牌;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其它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比起纽约、洛杉矶、休士顿这些真正的大城市来说,圣安东尼奥市算是一个宁静的城市,没有很多高楼,而且高楼大多集中在市中心闹区。 计程车经过繁华的市中心后不久,就进入开发不算密集的住宅区,房子最高也只到三楼;附近一般的购物中心也多是一层楼的建筑物,外加宽敞的停车场,在社区道路的两侧还有一些树林哩。 接着,车子突然转入一条寂静的道路,两旁除了密密的树林外,不见其它屋舍。驶了约五分钟后,才到达道路尽头的建筑物前面。 那是一栋典型西班牙殖民地式的建筑物,矗立的圆顶塔、雕花木门、低梁天花板、拼花瓷砖前庭及葡萄藤架,各种几何图形彩绘装饰了整个建筑表面,虽经岁月摧残皆已褪色不复当年光彩,却依然宏伟壮观。 建筑物前是一个大型罗马喷水池,右方是迷宫式的花圃,左边看似大型骑马场,一个年轻男人正从远处骑马快驰而来。 车子在屋前才刚停下上且刻有位仆役装扮的男人开门迎出来。 “请问小姐要找谁?” 刚从车门钻出来的佟心蕊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犹豫了下才问:“请问安先生在吗?” “对不起,他到公司去了。”仆役歉然道。“或者您要见见夫人?” 夫人?那个把她和妈妈赶走的西班牙女人? 见她做什么,让她再赶一次吗?佟心蕊冷笑着暗忖。 “不要。那你们少爷呢?他也到公司去了吗?” “少爷?”仆役朝屋子左侧望了一下。“他来了。” “呃?”佟心蕊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适才正在骑马的男人已在栅栏旁下马并朝这儿走来。那位看起来相当英俊的二十四五岁男子是个中国人。 佟心蕊盯着那年轻男人,心中有些不安。妈妈说哥哥和爸爸很像,但她没有他们的相片,所以只能从他是个中国人上来判断他应该就是哥哥了。然后呢?她该如阿和他相认?或者……他不敢与她相认? 年轻男人站定在佟心蕊面前打量她片刻,而后,唇边一抹开心的笑容逐渐泛滥开来。 “我有一张妈妈的照片。”他说。“你长得跟妈妈好像喔,小肉丸。”相当标准的国语,可见他虽然身处异国却仍是惦记着母亲和妹妹,不想有朝一日见面时会沟通不上,却没料到妹妹的英文也不差。 小肉丸……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名像支利箭般骤然穿透佟心蕊小心防卫的心灵一隅,那里收藏着幼时的片段记忆,瞬间便诱引出满眶的泪水。 小时候她很胖,圆滚滚的,所以瘦巴巴的哥哥总爱叫她小肉丸,而她则喊他“油条哥哥。”她哽咽着。 “你已经不是小肉丸了,是一个好漂亮的小姐了呢。”年轻男人……安建平朗笑着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两下。“喔,天,我好想你!” 让泪水尽情宣泄而出,佟心蕊哽咽着说:“我也是,油条哥哥,我也好想你们!” 一直不敢承认是怕伤害更深,现在知道思念是双方面的,她再也不想辛苦去隐藏了。 “哎呀,小肉丸,别哭啊。”安建平手忙脚乱地拭着她的泪水。“见面该高兴不是吗?好了,别哭了,快告诉我,妈妈呢?妈妈还好吧?她也来了吗?” 佟心蕊仰着脸,眼底噙着泪水,并写着困惑。 “妈妈……几个月前去世了,你不知道吗?” 安建平蓦然脸色一变! “你说什么?妈妈去世了?”他双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臂,紧得令她发痛。“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我打电报通知爸爸了啊。妈妈住院时一通,医院发布病危时又一通,妈妈去世后是最后一通……”她哀怨地瞅着安建平。“是你们连通电话也没有的嘛!” 安建平倏地转头望着宅内,面色瞬息数变,既怨又恨更怒,最后,他回过头来黯然苦笑。 “我了解了,对不起,小肉丸,我……不知道,我想……爸爸也是不知道的。如果我们知道了,我们一定会赶去见妈妈最后一面的。” 佟心蕊很快就明白了。“我应该打电报到公司去,对不对?” 安建平摇头。“没有用,公司里大部分也是……那个女人的眼线,现在公司的股权还是掌握在她手里,她……并不相信爸爸。” 说着,他回头用西班牙语吩咐仆役几句,仆役应声去付计程车车费并把计程车后面的行李提进宅内。 “来,我们进去再说吧。”安建平随即看向始终面无表情的黑毓尔。“这位是……” 佟心蕊也瞟一眼,随即耸耸肩,正想随便介绍一下,突然,宅内传出一声女性的尖锐怒吼! “扔出去!” 随着吼声,一个西班牙女人出现在大门口。从五官上来看,那应该是个很美的女人,可惜岁月在她身上刻划下太多无情的痕迹,让她连迟暮美人也够不上资格称呼。然而她自己似乎无法看清这一点,脸上厚厚一层浓糙显示出她极力想抓回青春的脚步,却令她显得更可悲。 “我说过,那个女人不许再进我的房子!”她对着安建平大吼。 “你该死的早就知道我妈妈死了不是吗?”安建平忍不住也怒目吼了回去。 “是你把电报藏起来的对不对?” 西班牙女人傲然挺了挺胸。“是又怎么样?这是我的房子,一旦进入这房子里的东西也都属于我的了,电报既然是寄到这儿的,我为什么不能依我的高兴去处理它?” “贱货!”安建平不由恨恨地咕哝咒骂。 西班牙女人画得很夸张的柳眉高高一挑。 “你说什么?有胆子你再说一次!” “我说你是——” 佟心蕊猛力一扯,及时将安建平的吼声扯断了。她向哥哥使了个眼色,继而朝西班牙女人冷冷地抬高了下巴。 “你放心好了,我也不稀罕住进来,我只是特地来转达爸爸和哥哥,妈妈的遗言而已。” 西班牙女人高高挑起的眉毛仍未放下。 “是吗?你不要以为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死了,你爸爸就会偷偷收留你,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允许你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我很像我妈妈对吧?”佟心蕊冷笑。“你知道爸爸爱的是我妈妈,所以才不愿意让我这个很像我妈妈的女大留在爸爸身边,怕的就是我会让爸爸想起我妈妈,对吧?” 西班牙女人脸色倏地黑得像锅灰似的。 “婊子!你妈妈是个不要脸的婊子,而你也是不要脸的小婊子,我绝……”怒骂声猝然噎住,西班牙女人蓦地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盯着佟心蕊后面。 佟心蕊立刻了然地回过身去,果然,黑毓尔那双诡异的绿眸又隐隐露出邪魅恶毒的光芒了,美绝的五官上更是写满了忿怒与残酷,甚至连那头乌溜溜的长发都开始飘飞起来了。 “不要生气,毓尔,拜托,不要生气!”她忙缓言安抚着。“拜托,让她说几句也不会痛,更不会少块肉什么的,就当疯狗在吠就好了嘛!” 看他犹是怒火难消,佟心蕊暗叹一声,只好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踞高脚尖在他紧抿的唇上亲了一下。 “哪,这样可以了吧?” 飞发落下,邪恶的光芒骤失,绿眸垂下,黑毓尔瞪着她。 “不够!” 双颊微赧,佟心蕊娇嗔道:“就算真的不够也不能在这里嘛!” 说着,她回身去朝满脸愕然的安建平挤挤眼,再一次傲然扬起下巴。 “看到没有?这是我的未婚夫,我不需要爸爸收留,毓尔会照顾我、保护我,我就是来跟爸爸和哥哥说一声,然后我们就要结婚了!” 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黑毓尔肯定会死死抓住这一句催她结婚。可是她实在忍不住要在这个女人面前炫耀一下人升是替自己、还有妈妈出口气吧。 “不像某某人,还要用威胁强迫的手段才能嫁到丈夫。”她轻蔑地斜睨着那张几乎要冒烟的黑脸,心中有说不出的爽快。真是值回票价,她暗忖。“就像当初爸爸追妈妈一样,毓尔也是紧追着我不放呢!”她突然回头一笑:“对不对,毓尔?” 黑毓尔没说话,他只是一把将佟心蕊抓来身边占有性地揽住,佟心蕊笑得更开心了。 “瞧见了没有?我跟妈妈一样,都不用倒追男人,就有人抢着要呢!” “怎么?小肉丸,你真的要结婚了?”安建平惊呼。“可是你才二十一不是吗?怎么这么早就要结婚了?你的学业呢?你还没大学毕业吧?千万不要为了找依靠而结婚啊,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你至少要大学毕业之后再考虑结婚吧?” 而西班牙女人则是眼中狡诈光芒一闪,她恶意地冷笑了笑。 “他知道你是私生女吗?” 安建平双眼差点冒出火来! “你这个……” “哥!”佟心蕊向他摇摇头,继而露出甜美的笑容开心地说道:“他不需要知道,因为他不在乎,他只要我,我是什么身分对他来讲根本没什么两样,就算我是乞丐、杀人犯的女儿,他也不会在意。对不对,毓尔?” 还是没有回答,黑毓尔仅是更搂紧了她。 “至于学业嘛……”佟心蕊俏皮地皱皱鼻子。“哥,我已经是心理学博士了,在亚特兰大的超心理学研究中心还有一份工作呢!” “嘎?”安建平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是博士了?” “是喽!”佟心蕊颔首,而后不经心地瞥了黑毓尔一眼。“不过我还想再去修修人类学的学位,有些问题……咳咳,可能要从那一学科才能找到答案吧。”看看能不能找出来这家伙到底是哪一种人种发展出来的怪物。 安建平不可思议地瞪住了她。“你还想修人类学学位?” 佟心蕊再一次颔首,同时盯着从大门口出现的另一个年轻西班牙女人,她跟西班牙女人五官极为相似,佟心蕊臆测她是西班牙女人泰瑞莎的女儿,萝伊莲——泰瑞莎第一次婚姻的女儿。 “嗯,说不定顺便修一些物理学的学分。” 同所有女人一样,萝伊莲一踏出大门就盯住了黑毓尔。 “妈咪,他们是谁呀,为什么要站在门口谈,不请他们进来坐呢?” 泰瑞莎冷哼。 安建平便抢着说:“她是我妹妹和她的未婚夫。”他不希望再听到心蕊是私生女这种话了。“我妈妈过世了,我妹妹特意来通知我的。”说着,他又愤恨地瞪了泰瑞莎一眼。 萝伊莲“喔”了一声,又大又深邃的黑眸在佟心蕊脸上扫了一眼,继而逗留在她火爆玲珑的身材上好片刻,之后难掩妒忌的视线又拉回黑毓尔那张令人着迷的脸上流口水,看样子是恨不得立时抓他藏进自己的口袋里好好独享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就该好好招待他们嘛,来,大家进……” “萝伊莲!”泰瑞莎又惊又怒地叱了一声。“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才不会让那个女人……” “妈咪。”萝伊莲不耐烦地打岔道:“她已经死了不是吗?何况……”她拿下巴指了指安建平。“杰姆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你不是照样让他住在咱们这儿,现在不过就是另一个女儿嘛!再说……” 她又瞥向黑毓尔,眼神轻佻妩媚,写满了邀请之意。 “她不是还要念书或工作吗?应该是住不久的吧,而且,要是叔叔知道你毁了电报,现在又把他女儿赶出去了,我想他肯定不会太高兴的吧?最近你跟叔叔已经处得不太好了,为这点小事吵起来实在没必要吧?” 泰瑞莎绷了半天脸,嘴巳开合好几次,却又知道女儿说得没错,终于忿忿地猛然转身,一脸狗屎地进屋去了。 萝伊莲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向黑毓尔猛抛媚眼。 “好了,大家进去吧,让我们好好聊聊去。杰姆,我想你最好赶快打电话去通知叔叔一下,让他知道他多年不见的女儿终于来找他了。” 第五章 哥哥的确和爸爸很像。 这是佟心蕊见到父亲后头一个感觉,只是安沛夫似乎不像儿子那样乐于见到她。他的神情看似很激动,但是仍在谨慎地瞟一眼虎视眈眈的妻子后,决定不要表现得太热切,仅是抚慰性地拍拍她的肩头,而后叫她先去休息。 当她转身走出客厅时,可以感觉得到接下来将会有一场相当激烈的争吵;在身后那古色古香的空间中,在父亲与他的妻子之间,而争执点自然是她这个贸贸然出现的私生女。 在二楼房门口:安建平给妹妹一个开心的拥抱与笑容。 “你先好好休息一天,小肉丸,明天我带你到处逛逛。” “你不用上班的吗?”佟心蕊好奇地问。 安建平戏谵地捏捏她的鼻子。“我不像你那么聪明,小肉丸,我也是今年才拿到企管博士的。” “那又怎么样?”佟心蕊困惑地眨了眨眼。“企管很好啊,刚好到爸爸的公司帮忙嘛。” 安建平耸耸肩。“不,泰瑞莎说我不能进公司,她怕我和爸爸联手吃了她的公司。” 一听,佟心蕊立刻大加抗议:“怎么可以这样?既然接受你进这个家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你?” 无所谓地笑笑。 “其实我也不想进爸爸的公司。”安建平说。“我想自己赚、自己开公司,不想像爸爸一样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那叫爸爸把爷爷的工厂交给你就好了嘛。” 安建平冷笑。“已经被泰瑞莎的公司吃掉了。” “啊?被泰瑞莎的公司吃掉了?”佟心蕊震惊地瞪大了眼。“那爸爸当初干嘛还要跟泰瑞莎结婚呀?” “否则你想爸爸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看那个女人的脸色?”宠爱地抚抚她的脑袋。“不过,你也别管这么多了,小肉丸。”安建平开朗地说。“也别担心我,堂堂博士耶,找工作容易得很啦。” 佟心蕊蹶嘴,一脸不情愿地瞅着他,安建平却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嘛,一不开心,腮帮子就鼓起来了,然后整个脸就……” 他突然失笑。“对了,小肉丸就是这么叫出来的嘛!” “哥!”佟心蕊娇嗔着送他一记小肉丸。 “好,好,不说了,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吃晚餐时我会来叫你的。” 说着安建平退后一步要替她关上门。 “哥……” 安建平停下关门的动作。“嗯?” 佟心蕊犹豫了下。“爸爸他……” 立刻明白刚刚在客厅时父亲的表现伤了她的心。 “小肉丸,爸爸也很想你,只是……”安建平沉默了下。“他太重视他对爷爷的承诺了,你了解吗?否则当初他不会让妈带着你离开的,其实他是真的是很舍不得你们的。他之所以一直不敢和你们联络,就是怕自己忍不住跑去找你们。小肉丸,不要怪他好吗?” 佟心蕊笑笑。“我没有怪他,哥,从你每年寄来的卡片和爸爸汇来的生活费,我知道你们并没有忘了我们。” “卡片?”安建平脸色怪异地蹙了蹙眉。“你……没有收到礼物吗?” 佟心蕊一楞。“礼物?没有啊,一向都只有生日卡和圣诞卡的。” 安建平倏地眯了眯眼,随即忿怒地脱口咒骂道:“见鬼!我就知道我应该自己去寄的。” 佟心蕊又愣了一下,继而恍然大悟。“哥,你有送礼物?” “爸爸送生日礼物,我送圣诞礼物。”安建平咬牙切齿地说。“都是我们亲自去选的,可是卡片是我上学时顺便投递邮箱,而礼物是爸爸交给公司的总务部去统一寄包裹的,没有想到……” 兄妹俩互觑半晌——安建平突然道:“你休息吧,我想我最好去加入战局发泄一下,免得晚餐吃不下!” 望着合上的房门,佟心蕊呆了半晌,而后慢吞吞转身去翻开行李找出一套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她便坐在化妆台前吹着头发。 不一会儿,她又出现在黑毓尔的房门外,敲了两下门,也不等回应就迳自开门进入,正好迎上刚从浴室出来的黑毓尔。 佟心蕊忍不住大大咕哝一声,双眼再也离不开眼前的美景了。 首次,佟心蕊明白秀色可餐是什么意思,仅围着一条浴巾在腰部的黑毓尔看起来实在“好吃”极了。那修长优雅的身躯、健硕的胸膛、敏捷有力的长腿、强劲结实的双臂……每一个部位都是力与美的结晶,就好像他的五官一样,是最完美的组合。 她简直是看呆了,只能傻傻地疑望着黑毓尔缓缓来到她身前,任由他抬起她的下巴,然后俯下头来…… 吻去她涎垂的口水! 佟心蕊惊喘一声,顿时面红耳赤地连连后退,直到抵住床沿。 天哪,好丢脸!居然看男人看到流口水! 而他,居然吻去她的口水! 呕……真的好恶心! 但是……她偷觑他一眼。也好亲匿、好剌激! 他又靠过来了,她忙举起双手来挡住他,可一接触到他毛茸茸的胸膛,她却更不知所措了。 “我……我帮你……呃,擦头发……”她结结巳巴地说。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抵住他的双手也在颤抖,事实上,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还……发热! 深沉的暗绿眸子注视她片刻,而后突然把另一条浴巾塞进她怀里,随身一转就坐上了床沿。 佟心蕊愣愣地瞧了瞧自己怀里的浴巾,再看看挺直上半身端坐的黑毓尔,又打量一下他坐的位置和方向。 片刻后,她轻叹,无奈地爬上床,跪在他身后开始揉擦那头令人妒忌的长发。 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人出声,奇妙的温馨逐渐蔓延在寂静的空间中,佟心蕊也慢慢地松懈下紧张的神经,最后甚至有点慵懒地抚摸着柔细如丝的“秀发”…… 然后,她突然出声打破许久的沉默! “我妈妈小时候也常常这样帮我擦头发,然后绑两条辫子,上面绑着好可爱的蝴蝶结。”她幽幽说道。“她好疼我,因为我没有爸爸,所以她要加倍疼我,她这么告诉我。但是她一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她要带我离开爸爸。” 浴巾随手放一旁,她跪坐下来。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话,就是很自然地从她嘴里溜出来了。 “直到十几岁以后,我才从周妈妈那儿知道原因,周妈妈是妈妈的大学同学,她们一直很要好,所以妈妈从不隐瞒她任阿事。她告诉我,爸爸和妈妈也是大学同学,相恋了四年,本来准备爸爸当完兵后他们就结婚的。但是在美国创业的爷爷突然把刚退伍的爸爸紧急召唤到美国。爸爸以为到美国结婚也是可以的,就把妈妈也带了去,没想到却是……” 她长叹。 “爷爷做错了一个决定,导致辛辛苦苦建立的工厂面临破产边缘,为了拯救自己辛苦一生的成果免于幻灭,他向泰瑞莎的父亲求救;当时泰瑞莎的父亲是圣安东尼奥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人。我想,爷爷真是个很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事业,他不惜拿着爸爸的照片去引诱泰瑞莎,结果泰瑞莎真的上勾了。从我哥哥身上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爸爸当年也是相当英俊的,而且,他比泰瑞莎年轻六岁,这点是最吸引她的地方。” 悄悄改变了坐姿,她曲起双膝用双臂抱住,下巴也搁在膝头上。 “爸爸是个很孝顺的人,孝顺得很愚蠢,为了爷爷的哀求,最后还是和泰瑞莎结婚了;而妈妈呢,也很愚蠢,她居然心甘情愿地做爸爸的地下夫人,于是,爸爸就过起了脚踏两条船的生活。可笑的是妈妈替爸爸生了一儿一女,泰瑞莎却孵不出半个蛋来,她很不甘心,所以一等她父亲中风住进养老院后,她就接掌公司并开始逼爸爸离开妈妈。妈妈不愿意让爸爸为难就自己离开了。” 她突然冷笑了下。 “但是爸爸坚持要留下哥哥,因为爷爷说他创立的事业只有安家的子孙才能继承。妈妈只好带着我回到台湾了,她不敢回南部找亲人,就去找老同学周妈妈;在周妈妈的帮助下,我们的生活才得以稳定下来。” 黑毓尔缓缓回过身来,凝视在她身上的眸光朦胧欲温柔,可惜佟心蕊没瞧见,她忙着数自己的脚趾头。 “我不是气爸爸,只是觉得这么做真的很不值得。瞧,爷爷的工厂还不是被泰瑞莎的公司吞了,然后爸爸只好守着泰瑞莎的公司,就因为爷爷的一句话!”她冷哼。“爷爷自私,爸爸愚孝,结果是造成一家所有人的痛苦。还有,爸爸是大公司总经理,哥哥是企管博士,他却只能自己出去找工作,这真是太可笑了。”她瞪眼咒骂。“如果我有足够的财富,就可以让哥哥去开间公司活活气死那个女人!如果我有足够的权势,也可以逼那个女人把爷爷的工厂吐出来,爸爸就可以尽早脱离那个女人的魔掌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不到十秒,却又泄了气。 “如果、如果,我也只能如果……真是他妈的如果!” 深深凝注佟心蕊懊恼的神情,黑毓尔也跟着挤眉沉下了脸。 天杀的!虽然她真的是个很烦人的女人,但他就是不想见到她苦恼,更不想看到她不开心。 他会让她恢复笑容的! 他肯定地告诉自己。 心知只要有泰瑞莎在场,她和父亲与哥哥的头一顿相聚晚餐肯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而泰瑞莎是绝不会让她好过的,所以那个女人死也会到场。 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从小学时和第一个嘲笑她没父亲的男生打架以来,她早就练就了十八般武艺兼铜身铁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欢迎任何来自那个女人的挑战! 可她没料到这场晚餐不只不开心,甚至还未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大灾难! 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偷吃她口水的大混蛋! 首先,光是座位的问题就搞得人啼笑皆非。除了男女主人必是分坐长型餐桌两头外,萝伊莲则“好意”安排佟心蕊和安建平兄妹俩并坐,好来个兄妹“促膝长谈”;而她自己当然是要和那个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邻坐,来一番“卿卿我我”了。 佟心蕊没吭声,她暗暗冷笑着。看她怎么勾引大冰块!她暗忖。 没想到黑毓尔也是一声不吭,他直接从后面拎起安建平的衣领将一脸愕然的安建平甩到一边,自己则堂而皇之坐到佟心蕊身边。 她真的很想瞪眼,真的!未婚夫这么失礼,她也很没面子耶,可是瞧见餐桌旁所有人震惊的脸色,还有刚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哥哥,她实在是……忍不住要…… 接着,冷盘上桌,大家开始动叉。安建平很自然地想要关心一下妹妹过去的生活,所以,他就开口问了——“小肉丸,你在台湾时……” “不准说话!” 众人再一次愕然。 佟心蕊这回就狠狠地瞪了黑毓尔一眼,随即向尴尬不已的安建平解释道:“我吃饭时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忘了吃东西,所以他不准我说话。” 她很巧妙地把黑毓尔喝叱的对象转到自己身上来;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一向冷漠无情的黑毓尔居然能细心地发现到她这个小毛病。 安建平恍然。“喔,那我们就用完餐后再聊好了。” 于是,大家恢复进食,很安静的。可是不久,当主食上菜后,泰瑞莎眼中倏然闪过一抹恶意,然后…… “你这次来的目的究……” “不准说话!” 这次的喝叱声更严酷,泰瑞莎很难堪地僵住了,安沛夫面无表情,安建平忍笑,甚至连萝伊莲都低头不予理睬。 佟心蕊闷笑了片刻,才带着笑音说:“对不起,他是要我不准说话。” 又过了半晌,萝伊莲轻咳两声,然后向脸色阴沉的黑毓尔抛去令人直想抓兔子的媚眼。不准跟佟心蕊说话,跟他说总行了吧? “黑先生,不知道你是……” “不、准、说、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钻出来的,每个人都感觉得到黑毓尔愈来愈深的怒意。 但泰瑞莎就是不信邪!开玩笑,这是她的房子耶,要不是女儿迷上他,她根本就不想让他们进来的,他居然还敢如此喧宾夺主?这太过分了,她绝不能忍受这种事! 于是,一向是众人阿谀奉承对象的泰瑞莎决定不再忍受这种侮辱,劈口就不顾一切地吼出来了。 “你才闭嘴!这是我的家,你凭什么……” 她的吼声被一块莫名其妙飞到她脸上黏住的鱼排给切断了。 缺了一小块,很像是她自己的那份。大家不约而同往她的盘子望去……没错,是她自己的鱼排。可是……她为什么要用整张脸去吃呢?这样比较好吃吗? 左手端着酒杯的泰瑞莎只楞了三秒,随即用右手忿然扯下鱼排,留下可笑的斑斑点点酱汁鱼屑在脸上,同时狂吼着:“是谁?是谁竟敢……” 一小杯“红色的水”霍地淋上她的脸! 大家不约而同地又往她的杯子望去……没错,又是她自己的酒。可是……她为什么要自己淋自己呢?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太火爆冲动,需要冷静一下吗? 这回只一秒,泰瑞莎整个人跳了起来。 “该死!这是……” 下一刻,众人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口瞪着她,旋即又很“礼貌”地转开眼去。 她也不敢相信地低头瞪着自己,但是她不是转开眼去,而是尖叫一声逃开去。 任谁在遇到用餐中途礼服突然从胸前绷裂开来,而且把所有不想让人瞧见的下垂胸部和多余的赘肉全袒露出来了,大概都会像这样尖叫着逃命吧! 剩下的人除了神情一迳冷漠寒酷的黑毓尔和脸色有点难看的萝伊莲,她觉得母亲太丢她的脸了,之外,其他三人俱都是唇角抽描,双肩颤动不止。 萝伊莲在心中咒骂不已,母亲居然在她的“意中人”面前让她没面子!得想个办法赶快补救一下才行! “对不起,我母亲是……” 愕然瞪着自己雪白晚礼服上怵目惊心的红酒渍,萝伊莲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看手中的空酒杯,又瞧瞧自己——五秒后,她放下酒杯咕哝一句起身离去了。至少还不算太难看,她想。 一片尴尬的静默突然降临餐桌,除了依然故我悠然用餐的黑毓尔外,其他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 片刻后…… 佟心蕊突然嘟哗一声“对不起”后,就猛然侧身趴在黑毓尔肩上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了;笑得地动天惊,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安沛夫父子对视一眼,同时嘴角抽搐了下,也在同一时刻爆笑了出来,霎时,餐桌上一片狂笑声。 黑毓尔不觉皱眉。这有什么好笑的?算了,只要她不是苦着脸就好,等她笑完了再吃也是可以的。 “喔,毓尔啊毓尔,你真是……”佟心蕊擦着眼泪、梗着笑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哩!” 这顿一开始便注定是个灾难的晚餐,在中途却一百八十度地翻转了过来,佟心蕊快速地用完餐,然后专心地和父亲、哥哥聊天,愉快地度过剩下的晚餐时刻。 恐怖天使是无所不能的说法,由此得到明证! 接下来几天,安建平果真带着妹妹在圣安东尼奥四处游览。 由市中心区最繁荣的运河徒步区、墨西哥村,还有混合了巴洛克和西班牙教会风格的建筑——尊爵剧场、充满了墨西哥风味的市集广场,以及拉丁文化博物馆等。 然而奇怪的是,从未离开她身边太远的黑毓尔竟然说有事要办而没有参与他们的出游。直到四天后,佟心蕊刚一下楼就看到黑毓尔挡着安建平低语,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瞧见安建平的神情混杂了诧异与怀疑。 之后,似乎是黑毓尔严酷的脸色促使他来跟她说了句:“对不起,我有点事,晚点再带你出去玩。” 然后,安建平便匆匆出门去了。 满腹狐疑的佟心蕊毫不犹豫就抓来黑毓尔审问:“他是我哥哥吧?” 黑毓尔懒懒地颔首。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黑毓尔仅只瞟她一眼,不但没有回答她,甚至还迳自转身要回房;佟心蕊愣了楞,随即赶上去怒气冲冲地抓住他。 “喂,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啦?” 绿眸深沉地凝视她半晌,黑毓尔突然反手抓住她往外走。 “喂、喂,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阿勒摩。” 不单只自由象征的阿勒摩,还有圣安东尼奥教会国家历史公园内沿着圣安东屁奥河建立步道、车道所联结的各个教会;包括圣荷西教会、圣璜教会、艾斯巴达教会等各教会。 天杀的,只不过问他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他居然带她去游览圣安东尼奥教会遗迹! 整天逛下来,佟心蕊差点没累死!这就是他的用意吧?她不满地斜睨着他。 想让她累得无法发问?哼,想都别想,等她洗个澡恢复精神后,再来个“纽伦堡大审”也是一样! 可刚一步上台阶,大门便自动打开,几日来天天浓糠艳抹、袒胸露背——还好圣安东尼奥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等着要钓“美人鱼”的萝伊莲赫然当门而立,脸上是一片惊喜与“总算逮到你了”的得意神情。 可怜一向晚睡晚起的萝伊莲,这几日总是不辞劳苦地一大早就爬起来化妆化得美美的、穿衣穿得凉凉的,然后就躲在房门后把耳朵贴着门静听对门的动静,自然是她特意的安排;打算对门一开,她就冲出去逮人。 没想到几天下来,她的耳朵都贴扁了,却发现她的终极目标早就无声无息地从房里消失了,而且也不知道何时又回了房。黑了半天脸,她决定改弦易辙。到大门口去逮人总跑不掉了吧? 所以她就站在玄关处等……倚在楼梯扶手处等……靠在门旁的窗边等……坐在楼阶上等……趴在大门上等……搬来椅子坐在门口等…… 无视众人异样的眼光,每次一听到车声就冲锋陷阵般跑去开大门! 送杂货的小货车……挂号包裹……母亲上美容院回来……喜孜孜的杰姆……又是包裹……公司财务经理拿文件来请母亲签名……母亲订作的服饰…… 今天人筋疲力尽的萝伊莲再次听到车声,懒懒散散地从上半身贴着的墙壁上坐直,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上前开门……仅只一刹那,惊喜便陡然占据了整张脸。终于,她欢天喜地地想着,终于逮到了! 佟心蕊疑惑地侧首往后小声询问:“她是谁?” “萝伊莲。” 佟心蕊想了想,而后猛然翻个眼,随即迳自进屋,在楼梯顶端的安建平叫唤下,她顺势上了楼。可才爬上楼梯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反射性地回头一瞧……却差点爆笑出来。即使再讨厌萝伊莲,可在此时此刻,佟心蕊还是忍不住要同情她“一咪咪”。 只见原先“吊”在萝伊莲身上的细带小背心和短得几乎遮不住半个臀部的超短裙,不知为何竟然掉落在她脚下;而从她裸露的上半身可以知道她根本没有穿内衣的习惯。 但最最令人尴尬的是,不但黑毓尔对她那一身媲美玛丽莲梦露的身材视若无睹地迳行进屋,而且骤然失去遮掩屏障的萝伊莲除了最后一点外,她宛如初生婴儿般的光溜溜胴体便纤毫毕露地落入随后到达的修水管工人和再次出现的公司财务经理,以及两位正在清理喷水池的园丁眼底。 在四张陡然大张的嘴和八只倏地瞪凸了的圆目瞠视下,萝伊莲拉着长长的警报声狼狈飞奔上楼去了。 望着依然是面无表情的黑毓尔无动于衷地缓步上楼,佟心蕊实在忍不住在他经过身边时,突地攀住他的颈项狠狠亲了他一下。 “毓尔,你真是个活宝!”她开心地笑着。 黑毓尔闻言立刻不高兴地蹙起了眉头。 活宝?他又不是他那三个妹妹! 连看也不看一眼似乎想和他说话的安建平,黑毓尔旁若无人地迳自回房了。 望着黑毓尔的背影,安建平脸上是说不出的兴奋与疑惑。 “啊,哥,对了,我正想问你呢,早上毓尔是和你,啊!”佟心蕊惊呼着,被一把扯进自己的房间里。“干嘛啊,哥?” 安建平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看,才退身关上门,然后抓着佟心蕊在窗边的锦榻上坐下。 “告诉我,小肉丸,你的未婚夫究竟是什么身分?” “什么身分?”佟心蕊茫然地重复。“什么什么身分?” 安建平“哎”了一声。“譬如他从事什么行业,或是有什么背景的嘛。” “喔……”佟心蕊攒眉想了想,又抓了抓脑袋,继而傻笑两声。 “不知道?”安建平诧异地重复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回她很快得救回答了。“他捡到我的束西。”黑毓尔告诉她的。 安建平楞了愣。“你们认识多久?” “从小就认识了。”也是黑毓尔告诉她的。 “从小就认识,而你居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安建平不敢相信地问。 佟心蕊耸耸肩。“忘了嘛。” 忘了? 老天!安建平猛拍一下额头。“你难道都没有想过要去了解一下吗?” 再一次耸肩。“我忙嘛。”佟心蕊不在乎地说。黑毓尔说他弟弟会接他的工作,这样就不会有所耽误了不是吗?还要问什么? 猛然翻个眼,安建平受不了地叫道:“拜托,他是你的未婚夫耶,你不该关心一下吗?” “不知道耶。” 佟心蕊奇怪地看着他。“你觉得他像是需要人关心的人吗?” 愣了愣,安建平张口随即合上……好像不需要哩!蹙眉半晌,他尝试作最后一次的努力。 “你都没见他工作过吗?” “他说他弟弟会接下他的工作。” 卡!到此为止,他放弃了。 佟心蕊狐疑地打量安建平似乎有点沮丧的神情。 “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还有,早上毓尔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的样子那么严肃?” 安建平眼神怪异地瞥她一眼。“他叫我到市立银行去。” 佟心蕊微微一愣。“去干嘛?” “他说市立银行会贷款给我成立公司。” “真的?”佟心蕊一脸意外。“他跟市立银行有关系吗?” 安建平耸耸肩。“谁知道。刚开始我是不相信,后来看他脸色不对了,我才答应他去看看,没想到……” 佟心蕊好奇地凑过脸来。“怎么样?怎么样?” 安建平脸色更怪异了。“市立银行的确愿意贷款给我。” “真的?那太好了!”佟心蕊喜出望外地喊道。“这样你就真的可以开间公司去气死那个女人了!不过……”她微感困惑。“你要拿什么当做抵押呢?你有房地产或证券、珠宝吗?” 安建平盯视她片刻。 “不需要任何抵押,甚至连保证人也不必……” 佟心蕊顿时愕然。“嘎?真的?怎么会这样?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似乎没听到她说的话,他又继续说:“也没有贷款金额限制……” “没有……”佟心蕊楞了两秒,而后断然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用算利息……” “不用……” “没有还款期限……” “哪会……” “甚至……”安建平几乎是苦笑。“不想还也可以。” 佟心蕊震惊地张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银行总经理亲自接待我,说只要我签个名,随时可以提领任何所需要的金额或市银行本票。”安建平慢吞吞地说。“当时我的样子就像你现在一样,活像个呆瓜似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后,佟心蕊终于回过神来了。 “你……确定?” 安建平猛一点头。 “确定,我说了市银行总经理亲自接待我的,那怎么可能有假?” 佟心蕊又楞了半晌后,突然跳起来往外就冲。 “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三两步来到黑毓尔房门前,连敲门也省了,佟心蕊直接开门撞进去。 “毓尔,我——啊!对不起!”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来的,“碰”一下关上门,佟心蕊满脸通红地告诉自己,改天再问好了。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 不知道长针眼有什么特效药没有? 在暂时不想让“闲杂人等”知道的情况下,安建平设立公司的过程也是相当辛苦的。但是以另一个角度来看,有无限制的财务供应,自然一切也都能非常顺利地进行。 佟心蕊当然是责无旁贷的义务帮忙者,黑毓尔仍然是她的贴身影子。他们每每以出外观光的名义溜出门,特别要避过萝伊莲的追踪,再跑到公司预定地紧锣密鼓地加紧筹备。 除了财务外,成立公司最重要的就是员工,这点对人缘极佳的安建平来讲反而是轻而易举的事,找大学、甚至硕士班、博士班同学就行了。 于是,不到一个月,安氏企业正式成立,这是黑毓尔的要求,一个月之内就必须把公司筹组起来。虽然不明白黑毓尔为什么会做这种要求,但安建平有种预感,照他的话去做,准没错! 所以公司在惊人的短期内成立了! 这日中午,公司召开成立酒会,令人颇为惊讶的是,在他们并没有发出任何请帖的情况下,居然有许多大公司都派人来祝贺,甚至有记者来采访。但是很快的,他们就明白是市立银行帮的忙。 当天的晚餐桌上,安沛夫始终以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安建平,他听到了谣言,却不敢相信。 一场晚餐在极其诡异的沉寂下结束了。 最后,甜点上桌。在安建平的示意下,佣人拿出两瓶冰香槟开瓶,并为所有人斟满。 在数道怀疑眼光的睇视中,安建平神情严肃中带着掩不住的振奋,他端着酒杯起立。 “爸爸、泰瑞莎,请跟我一起举杯,庆祝我的安氏企业在今天中午成立了。” 安沛夫双眼不敢置信地骤睁,而泰瑞莎更是在惊愕数秒后尖叫了起来:“不可能!” 安建平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可能?” “你没有钱!”泰瑞莎狠狠地说,所有的财务都稳稳地控制在她手里,丈夫绝不可能有半毛钱支援他的儿子的。 “这么说吧……”安建平笑得神秘。“我有幕后支持者,他提供我无限制的财务供应。” 泰瑞莎愕然张大眼,随即凶狠蛮横地怒问:“谁?是谁胆敢提供你无限制的资金?” 安建平好笑地摇摇头。“你想我可能告诉你,好让你来扯我的后腿吗?” 泰瑞莎顿时气结。“你……好、好,既然你有钱自己开公司,你就应该有钱养活自己,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家!” 意料之中! “没问题。”安建平说着,向神情莫测的父亲举杯敬了敬,并仰首饮尽。 “爸,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你也能离开这个地狱的。” 泰瑞莎脸都黑了! “滚出去!”她怒吼。 安建平一语不发就离开餐桌了,随之,佟心蕊和黑毓尔也跟着起身。 萝伊莲见状忙问:“你们要干嘛?” “我要跟哥哥走。”佟心蕊和父亲互视着:“然后,一起努力想办法让爸爸离开这里。” 安沛夫脸颊微微抽搐了下,佟心蕊回他一个要他宽心的笑容。 “你放心,爸爸,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泰瑞莎蓦然跳起来,一手指着大门——“你也给我滚出去!” 下巴一昂。“求之不得!”佟心蕊冷笑。“走吧,毓尔,再多待一分钟,恐怕我就会吐了!” 泰瑞莎似乎是失去了理智,她抓起桌上的调味料罐就想扔过来,可就在她出手的前一刹那,所有众人未曾动过的甜点全在瞬间飞到她头上、身上黏住了,她一脸惊惧地僵住了,连调味料罐都还高举在空中。 萝伊莲没看到什么异样,因为她正忙着要去阻止黑毓尔离开,只有泰瑞莎自己和安沛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安沛夫不可思议地转眼望向女儿,却看见黑毓尔冷哼一声转回头去,而佟心蕊则头也不回地说:“下次先通知我一声嘛,精彩镜头没看见很可惜的耶。” 要收回佟心蕊爷爷的工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泰瑞莎很明白一旦失去那家工厂,一向对丈夫颐指气使从不给好脸色、又是迟暮老女人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条件筹码可以保住自己的丈夫了,所以她是绝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但是…… “为什么?”泰瑞莎怒吼。 “这是上面的指示,夫人。”面无表情的政府高阶人员冷淡地说。“除非你把那家工厂转卖给安氏企业,否则夫人大部分的祖产将会规划到国家公园范围内,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国家财产。你自己也很清楚,那块地本来就该属于国家公园的,是令尊贿赂了多位……” 泰瑞莎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够了!” “……如果夫人还不同意,那么上面便会开始彻查当年令尊贿赂一事,这一牵扯不但层面甚广……” “够了!”泰瑞莎忍不住尖叫。“听到没有?我说够了!” “……恐怕夫人现在的一切也将会……” “我同意!” 就这样,一个星期后的某日近中午时刻,安建平楞楞地签下那份从天而降的工厂买卖合约。 三天后,工厂所有权状就到了他手里,兄妹俩面面相觑,搞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佟心蕊怀疑的视线一下子抛到倚在窗边的黑毓尔身上。 “毓尔,是不是!” 她突然噤声,因为安建平抢着惊叫了一声:“爸爸!” 她愕然转首。 接着,兄妹俩便惊喜地一前一后飞奔迎向刚进门的安沛夫,后者满面欢欣地将他们搂入左右怀中。 “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安沛夫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如何办到的,但是爸爸真的很感激你们。”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嘛,不过,爸爸,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能办好离婚了?”安建平困惑地问。“我才刚拿到工厂权状呢。” 安沛夫喟叹着摇摇头。“不,她不肯离婚,但是我还是要离开她。都这么久了,我浪费那么多时间在她身上已经够多了,再多待一秒都忍受不下去,所以我就这样走出她的房子;除了身上这一套衣服,我什么也没有带。” “没关系,爸爸。”佟心蕊开心地说。“我们也只要你,其它都无所谓,哥哥有公司、有爷爷的工厂,以后生活都无须担心了。” 安沛夫颔首,倏又蹙眉。 “可是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得回爷爷的工厂呢?” 兄妹俩相觑一眼,随即同时朝面朝窗外凝望的黑毓尔望去。 “不知道,我们也是莫名其妙的呢。” “我明白了。”安沛夫了然地随他们望着黑毓尔。“我想他大概不会愿意我们追究太多吧?” “才怪!塞太多问号在心里会得内伤的耶!”佟心蕊双眉一耸,气势汹汹地叫道。“我刚刚正要问他,现在正好,我……” “现在正好,工厂拿回来了,爸爸也自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庆祝一下呢,小肉丸?”在安沛夫的眼色示意下,安建平忙打岔道。 佟心蕊双眼仍不甘心如此轻易放过黑毓尔。“可是……” “小蕊,你不想跟爸爸多聊聊吗?”安建平诱惑地说。“爸爸会告诉你很多当年他跟妈妈相恋的事喔!” 感兴趣的眼神立刻拉了回来! “真的?爸爸跟妈妈相恋的事?哇,好酷!”佟心蕊兴奋地抓着安沛夫的手就往外跑。“走,走,我们去庆祝,爸爸要多说一点喔,周妈妈说你们曾经……” 第六章 一般来讲,路边最常见的标志大概就是有关行人与车辆的标志,但在圣安东尼奥市里,却可以看到上面标示了一只鹿的标志,亦即要驾驶们小心鹿。 因为若是驾驶们不注意一点,很可能会突然看见一只鹿从马路侧边篱笆内的树林里跳出来,接着“碰”一声巨响,车毁鹿亡是小事,一个弄不好,自己的小命甚至加上信赖你的乘客们也都可能呜呼哀哉了! 除此之外,在圣安东尼奥的道路上看不到小猫小狗,见到小松鼠的机会却是满频繁的,特别是住宅区的绿地、阳台上,随时都可见到小松鼠和小鸟的踪影。 但另一种与小松鼠极为相似却绝对没有小松鼠那么可爱的小动物也同样常见,那就是令人退避三舍的臭鼬。当你不小心去闻到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时,绝对可以断定附近一定有只臭鼬,而且它散发出来的臭味还历久不散呢! 无论如何,在这有如乡村原野般的宁静住宅区里,即使傍晚五点多日光仍盛之时,那一阵阵嘈杂的喧闹声却是显得突兀而嚣张。 刚下轿车的四个人里,安建平勉强撑着差不多要睡到地上去的安沛夫,看他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红通通的一张脸、醉眼迷蒙的双眸,可至少他还知道该怎么用自己的两条腿站立和走动。 而被黑毓尔抱在双臂上的佟心蕊,她的两只脚早就投降了,只剩下一双玉臂还紧紧地搂住黑毓尔的脖子,一边大声咕哝着,一边往他脸上亲个不停。 “你……知不知道你……很漂亮啊?” 险些咬到舌头的一句话,得到的报酬是黑毓尔愠怒的一瞪眼;他最讨厌人家说他漂亮、美丽之类的形容词! “是真的啦,我……呃!”打了个嗝。“我跟你……保证,还有啊,你的……呃!身材也一样……棒喔,我每次看了就……就想吃了你……” 这个不错!黑毓尔怒意平息。 而另一边——“呜呜……我真的爱……爱她啊!为……为什么她不……不等我呢?” 安建平拖着父亲踉踉跄跄地往大门晃去。 “这……这样我活……活着还有……还有什么意义?呜呜……老天太……太不公平了!呜呜……” 没错,恼人的噪音很明显地就是他们父女俩通力合作制造出来的。安建平一边唯唯诺诺地应一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一边努力,地要把钥匙插进小小的匙洞里,但是“卡卡卡”用力插了半天,钥匙都快断了,却还没插进去过半次。 由此可推断,他结婚时绝对不能喝酒! 安建平把父亲直住下溜的身躯再扶了扶高,然后回手要继续奋斗打拼,却愕然见到门不知何时已开了! 他真的醉了,自己什么时候把门打开了都不知道……他想着,同时踢开门,把愈来愈重的父亲往里拖拉。 黑毓尔抱着佟心蕊随后进入并反脚踢上门。佟心蕊犹仍在咕咕哝哝着:“可……可……可是我们还……还没有结婚啊!而……而且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和……和你结婚……” 黑毓尔瞟一眼把父亲扔在长沙发上便迳自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的安建平,绿光闪了闪,从内室里倏地飞来两条毯子盖住他们,他随即反身进入佟心蕊的卧室里,同样反脚踢上门。 “我实在不……不应该喜欢上……我的实……实验老鼠的,但……”她似乎有些困惑。“我……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呢?” 温柔地把她放上床铺,他开始为她褪去令她不太舒适的外衣。 “因为我在你……身边很有安……安全感吗?还……还是你明明很……勉强,却依然那……那么迁就……我?或者是很……单纯的,我就是……就是喜欢你……你的酷样?” 她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地甩了甩头,却让自己更难受地皱起了整张脸蛋。 “反正我喜……欢你就对了,但……但是有时候又……有点怕你,你生气的……的样子好……恐怖喔……”她很做作地装出瑟缩的模样。 接着是内衣。 “……可是就这样……跟你结……结婚真的很……很奇怪耶……”她对自己点头,表示很赞同自己的说法。 替她盖上被子后,他也开始脱下自己的衣服。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可是我还……还是希望能……尝尝恋爱的滋……滋味后再……结婚嘛……”满脸向往的她露出憧憬的微笑。 他脱下最后一件。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到什么程……程度,但是……欢是不……不够的吧?”她醉眼朦胧地斜睨着他,似乎是希望得到他的认同。 他掀开被子躺下去将她抱进怀里,她靠在他胸前满足地叹息一声。 “最重……重要的是……” 他缓缓俯向她,她很自然地攀上他的颈子。 “……你……又不爱我。” “你又不爱我。” 该死,什么爱? 有够愚蠢的字眼! “儿子啊,我警告你,她要是希望你说爱她,或者你们还没结婚就睡在一起了,你就一定要立刻告诉她你爱她!懂了吗?” 当然不懂! 女人就是给男人睡的,妻子就是给丈夫生孩子的,为什么他必须说那么可笑的字眼? “你如果不说,我就会哭,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哭到整个岛都能听见,哭到淹死他吧! 天杀的,他宁死也不会说出那种话! “你……” 黑毓尔面无表情地看着十秒前还在他胸前趴睡得好好的佟心蕊突然跳离开他身边,躲到床边去差点掉下地,还不忘扯来床单掩住自己并指着他尖叫。 “你是……” 黑毓尔厌烦地哼了一声,他这一哼就让她想起来了,她猛弹了一下手指。 “毓尔,你是我的未婚夫!”她叫道。随即转向房门口怒指着那两个听到尖叫声匆忙撞进来的半醉鬼:“你们又是谁?” 黑毓尔真的很想叹气,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所以就……省略了。 但是他还没有回答,佟心蕊又“啊”了一声叫道:“对了,是爸爸和哥嘛!” 两个男人一起翻眼。 佟心蕊又转回去瞪着黑毓尔。“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两个还有点迷迷糊糊的男人这时才发现不对的地方。 “对喔,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小肉丸的房间耶!”安建平叫道。 “还有……”安沛夫很尽责地摆出护女的姿态。 “你竟然光着身子在我女儿床上。” 不理会那两个尚未完全清醒的男人,黑毓尔只盯着佟心蕊——“因为我要和你睡觉。”他理所当然地说。 “嘎?”佟心蕊又尖叫一声,旋即掀开被单看了看自己,继而气急败坏地怒吼:“你竟敢趁我喝醉酒和我睡觉?” “什么?”安沛夫大步冲向前。“你趁我女儿睡觉时睡了她?” 安建平不落人后。“你凌辱了我妹妹?” 还是不睬他们,黑毓尔冷冷地说:“为什么不敢?” “我们还没结婚耶!”佟心蕊抗议。 很满意自己女儿的守礼仪、知廉耻,安沛夫连忙附和:“对、对,你们还没结婚,怎么可以睡在一起?” 安建平连连点头赞同父亲的责备。 “我们马上就可以去结婚。”黑毓尔平板地说道。 佟心蕊脱口便否决:“才不要!你说结婚就结婚,那我多没面子!” “对,对,她才不要和你结婚!”还有百分之五十酒精成分的脑袋盲目附和。 安建平刚一点头又定住。呃,好像有点不对…… “我是你的未婚夫,我们又睡过了,你一定要嫁给我。”这是不容改变的结果。 佟心蕊嗤之以鼻。“结婚都可以离婚了,订婚算什么?说一声散就散了,简单得很!”她又哼了哼。“睡过又怎么样?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耶,又不是古代,婚前有几次性经验又算得了什么?” “对,对,订婚不算什么,几次性经验也……嘎?你说什么?”瞬间,安沛夫完全清醒过来了。 安建平更是目瞪口呆。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黑毓尔眸色深黝地指出事实。 安沛夫和安建平不由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那又如何?没有第一个,哪来第二个?”佟心蕊不认输地反驳。 一听,黑毓尔脸色立时酷厉到极点,残暴之气上扬至最高处。 “你敢!” 下巴一扬,胸脯一挺!“为什么不敢?”佟心蕊不怕死地硬声答。 安沛夫再也听不下去了。“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心蕊?”他怒叱。 佟心蕊嘴一噘,转过脸来。“是他不对耶,爸,他根本就不尊重人家嘛!” 她不满地抱怨。 安沛夫不觉怒瞪黑毓尔一眼,虽然被瞪者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 “是没错,可是……” “而且他好霸道,你也看到的呀!” “呃,对,我是看到了,但……” “又自私又没良心!” “他说要和你结婚了啊。” “可是……”她委屈嗔怪地瞟黑毓尔一眼。“人家也想知道做爱的感觉嘛……” “喔,那个可以再……呃?”安沛夫愕然。 佟心蕊无辜地眨着大眼睛。“但是我听人家说第一次的感觉跟后来的每一次都不一样耶!” 错愕、不敢置信、张口结舌……随便什么都好,反正安沛夫与安建平就是傻了。 半晌后,安沛夫忿然转身出房去,临走时丢下一句命令——“你们明天立刻给我去结婚!” 不是隔天,是一个星期后。 因为安沛夫冷静下来后,还是觉得应该把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公证结婚去呢? 于是,礼服、首饰、鲜花、神父、教堂,一个星期内,父子俩忙得团团乱转。因为佟心蕊只会扯后腿;而准新郎却是一派高高在上等待专人伺候的模样。 的确是的,因为就在婚礼前两天,两个态度恭谨严肃却眼带诙谐之色的年轻人来到这栋安建平被赶出豪华大宅后购置的平实花园平房接下门铃。 出现的是一手抓着无线电话,一手开门的安建平。 “请等一下。”他对着话筒说,然后……“请问找谁?”对方是外国人,他出口的自然是英文。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而后由金发灰眼的年轻人说:“小主人。” 安建平楞了一下,随即应道:“你们找错地方了。”说着就要关门。“对不起,刚刚说到哪……喔,对了,那个……” “请等一等!”另一个红褐色头发蓝眼睛的年轻人立刻挡住门。“小主人姓黑。” “黑?”安建平再次愣了愣。“黑毓尔?” 两个年轻人同时颔首。 安建平惊讶地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继而又对着话筒说句:“请再等一下。”然后开门让年轻人进入,同时朝里大吼:“小肉丸,有人找未来妹夫哪!”顺手关上门后,他对年轻人礼貌地说:“请坐一下,我妹妹大概又在烦他了,愈近婚礼,我妹妹就愈抓狂,真是没办法。” 听到那个“小肉丸”的名词就已经够有趣的了,再听到后面几句话,加上一点想像力,两个年轻人差点爆笑出来。但是他们很聪明地硬憋住,要是不小心让小主人瞧见或听见,后果可不太美妙。 “谢谢。”标准的国语。 安建平笑笑,正想回去讲电话,旋即一楞,又回过头来。 “你们也会说中文?” 两人又对视一笑。“我们会七种语言。”金发年轻人回道。 “哇,真厉害。”安建平喃喃道。“那……你们为什么叫他小主人?” 有点奇怪地看他一眼:“因为他是我们的小主人。”金发年轻人说。 “喔。”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很蠢,但是……小主人?这种年代还用这种称谓? “你们来做什么?”一个冷肃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 两个年轻人闻声立刻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恭谨地弯下腰,同时也忍不住把好奇的眸子向黑毓尔身后那位曲线火爆却五官清秀的女孩子瞟去;后者也跟他们交换着同样好奇的眼神。 “回小主人,您要结婚了不是吗?所以我们必须回到您身边伺候,这是您跟主人的约定。”金发年轻人说。 黑毓尔怒哼一声。“我还没结婚!” 该死的父亲!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来看他出模? 当母亲给他下了一大堆禁制令后,他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好看到哪里去。譬如不准勉强她,就表示他必须忍受很多过去未曾忍受过的气;还有冷蝉要他跟着她、顺着她,好得到她的欢心,这更丢脸了!紧跟着女孩子屁股后头讨好人家?光想像就很不可思议了。 这么没面子的事他当然不会让他的两个侍从杰和麦可看到,所以才跟父亲约好结婚后才让他们回到身边。娶到手后当然就无需再忍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复他狂妄霸道的本性了。 天知道他碰上的竟然是这么刁钻麻烦的女人,结个婚都要她父亲下命令,然后就每天给他嘀嘀咕咕的,顺便跟他交换一大堆条件。 狗屎,结完婚后还不是要继续丢脸! 金发年轻人麦可和蓝眼年轻人杰,困惑地互觑一眼。 “可是再两天您就要结婚了。”依然是麦可开口。 “我不需要你们!”黑毓尔索性挑明了说。“你们回去吧,等时间到了我自己会回去。” 不过如果那个躲在他后面偷看的女人永远都这么顽强的话,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了,索性就在岛外住下来,他就可以不理会母亲那些禁制,先把她好好地修理个够再说! “不行哪,小主人。”开始觉得有点棘手了,麦可呐呐道。“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去,主人会生气的。” 寒光一闪,黑毓尔阴冷地说道:“父亲会生气,我就不会生气吗?” “小主人……”麦可不由哭丧着脸道:“请您不要为难我们好吗?” 黑毓尔冷哼。“我不管你们要去哪里、做什么,反正不要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麦可和杰面面相觑,而后麦可更加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求求你,小主人,主人若是知道会宰了我们的。” “你们若是不滚,我现在就先宰了你们。”黑毓尔无动于衷地说。 一旁的安建平实在愈听愈好奇,匆匆挂上电话后,忍不住凑上来问:“到底是怎么了?” 黑毓尔哼了哼,根本不甩他;他无趣地摸摸鼻子正想离开。 佟心蕊已经从黑毓尔后面重重槌了他一记,并怒骂:“喂,那是我哥哥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我不提醒你,你会记得他是你哥哥?”黑毓尔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佟心蕊窒了窒,又辩驳道:“不管我记不记得,他还是我哥哥嘛!” 不屑地撇了撇嘴,黑毓尔实在懒得跟这个固执又健忘的女人说话了。 看他那副傲慢的样子,佟心蕊不觉更火大。 “不管,他是我哥哥,你就得对他客气点;还有我爸爸,你也是这么要死不活的,那也不可以,你要尊敬他才行!” 当作没听到,黑毓尔迳自对那两个从瑟缩无助又改为一脸好奇有趣之色的侍从泼下两盆冰水:“滚!你们最好立刻消失在我面前,否则我就先……” “喂!”佟心蕊怒叫着转到黑毓尔面前,还两手叉腰一副没有得到满意答覆就不会轻易罢休的模样。“你到底听到我讲的话没有?” 黑毓尔很轻易地一手拨开她。 “你们现在马上给我……” 这下子,怒气真的被挑起来了,佟心蕊双眼直喷火,一大步又跳回原位。 “黑毓尔!你……你凭什么叫他们走?这是我的家,又不是你的,我偏偏不让他们走!” 麦可和杰顿时亮起满脸惊喜的光彩,然而不过两秒,他们的脸色却更惊恐地垮了下去,还畏惧地连退好几步。只见黑毓尔轻蔑地哼了哼后,绿眸遽然射出一道诡谲的绿光,眼看着就要……一双小手又突然遮住它们。 “想都别想!”佟心蕊叫道。 麦可和杰猝然倒抽一口冷气,顿时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火山爆发。没想到等了半晌却没丝毫动静,两人莫名其妙地互觑一眼,之后就看见小主人缓缓举手抓开那双扒在他脸上的小手,露出一张铁青到极点的脸容。 “你到底要怎么样?”他咬牙切齿地问。 看了看一副吊儿郎当纯粹看热闹神情的安建平,又瞟一眼那两张写满无助、乞求的脸孔,佟心蕊抓抓脑袋耸耸肩,而后往麦可和杰一指。 “让他们留下来。” 黑毓尔冷冷地盯住她片刻。 “如果到明天早上七点你还认得他们,我就让他们留下来。” 佟心蕊登时傻了眼。那怎么可能? 似乎看得见她脑海里的思绪,黑毓尔眼神轻蔑地又加了一句:“你不敢?” 三个字立刻激起佟心蕊的雄心万丈。 “谁说不敢?” 她大声反驳,不知底细的麦可和杰雀跃得险些跳起来,已知后果的安建平却是摇头叹息不已。 翌日清晨五点多的安家客厅里,电视萤幕上的紧张悬疑片“是谁在按门钤”正上演到最紧张的时刻,安建平颇富兴致地等待着凶手真面目曝光的那一刹那;黑毓尔双臂环胸冷眼斜睨着已经歪靠在他肩上的佟心蕊,后者满眼乌黑地重重点了下脑袋后,随又迅速抬起,继而惊讶地望着两个紧张万分直盯着她的年轻人,诧异地问:“你们是谁?” 麦可和杰不敢置信地面色一惨。 “滚!” 主持婚礼四十多年,什么样的新娘子没见过,哭泣的、生气的、漂亮的、丑陋的、不情愿的、死死板板的、兴高采烈的,甚至缺手缺脚的都有,可长眼睛就没见过这么爱搞鬼的新娘子! 发色苍白、满面皱纹的神父暗叹,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 一下子埋怨花不够多,一下子又不满灯光太暗,要不就抱怨观礼的人太多了,等个半晌又说她肚子饿了,甚至要求婚礼暂停去抓抓痒……这全是在他开始念婚礼祷辞后才发作的。 新娘的父亲直翻白眼,新娘的哥哥拼命叹气,观礼的宾客眼看着就要忍不住爆笑出来了,唯有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新郎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神父终于决定打破他四十多年来的习惯,缩减前面琐碎的祷辞,直接跳入最后阶段。 “你愿意娶佟心蕊为妻,终身爱她、敬重她、保护她,无论她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对她一个人忠实吗?”他对着新郎说,不确定这个生平仅见最冷漠严酷的男人是否会回答他。但! 他回答了:“我愿意。” 年老的神父颤巍巍地松了半口气,再继续愍着另半口气转向新娘忐忑不安地重复誓言:“你愿意嫁给黑毓尔为妻,终身爱他、敬重他、保护她、服从他、侍奉他,无论他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对他一个人忠实吗?”他不肯定地问,觉得这个新娘可能比新郎还要难缠。 果然…… “我要抗议!” 不是拒绝,而是抗议。 观礼的宾客们终于轰然笑了出来。 老神父忍不住擦擦满头大汗,再极有耐心地——事实上已经快消耗光了! 对新娘子挤出慈祥的笑容。 “你要抗议什么呢,我的孩子?” 佟心蕊不满地瞪着重男轻女的老神父。“为什么我要服从他、侍奉他,他就不需要服从我、侍奉我?” 爆笑声更烈,安沛夫、安建平困窘尴尬得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亟欲逃离这场混乱的渴望。 老神父暗叫一声“上帝,帮助我”,而后力持镇定地解说:“这是从古流传至今神圣的……” “拜托,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是男女平等的年代耶,你讲到那么久远去干什么?”心蕊不耐烦地打岔道。 更多人笑得喘不过气来,安沛夫看样子就快口吐白沫了。 老神父仰眼朝上祈求上帝的原谅,继而努力板起脸来。 “孩子,这是严肃的场合,请你——” “就是因为很严肃,我才这么认真听你讲的嘛。”佟心蕊又打断了他的话。 “所以才让我抓到你的语病了!” 说着,她还认真地直点头,看似对身后传来的阵阵爆笑声一无所觉。 耐心终于宣告破产,神父平板地看着眼前刁蛮的新娘子。 “那么你是不愿意嫁给他了?” “这个嘛……” 佟心蕊偷瞄一眼身边的黑毓尔,他仍是一无表情,但她却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愈来愈寒冽邪恶的韵息。甚至……她担忧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整座教堂都在微微地震动了? 她暗叹,好吧,就让她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拯救这群正在嘲笑她的羔羊吧! “好嘛,我愿意啦。” 震动倏止。 如逢大赦般,老神父喘了一口气,随即把握时间让新人交换戒指,然后大声宣布:“现在你们是夫妻了!” 之后,神父急忙逃开,决定该是他退休的时候了。 第七章 婚礼才过两天,佟心蕊便接到通知,亚特兰大的研究中心需重建,因此决定暂把所有的实验统统迁移到新墨西哥州中部的地下实验室继续进行。 二话不说,佟心蕊潇洒地和爸爸哥哥说一声莎哟娜啦就走人,把脸黑黑的新婚老公扔在后头不管了。 黑毓尔七窍生烟,可他还是只能随后追上,这是他和佟心蕊说好的条件!即使结了婚,她还是不会放弃工作,她不想做一个“闲妻凉母”乖乖在家孵蛋。 她的理由是,现在是男女平等的时代,凭什么一定要女人放弃自己的兴趣和专长来配合男人?为什么不能反过来? 黑毓尔想宰了父亲!想宰了母亲!想宰了妹妹!想宰了新婚妻子!而最想宰的人是他自己! 为什么总是输父亲一筹? 为什么要受母亲威胁? 为什么要听妹妹的馊主意? 而最糟糕的是,自己为什么对那个健忘症女人凶不起来? 不知何时开始,不再是因为母亲的威胁或妹妹的建议,他就是无法对她发火,不想让她离开他,也不想看到她愁眉苦脸,更不愿意见到她害怕;只想看她困惑着一张清丽的脸蛋攀着他的手臂悄声问他“那是谁”,或者感觉那副柔软丰满而曲线优美迷人的娇躯紧贴着他寻求慰藉保护。 甚至有时候他会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一股难以理解的澎湃情怀…… 天杀的,他应该先把自己扔进火山口里去! 恐怖天使果然是无情的,不但最亲近的人都想宰光光,居然连自己也不饶过! 圣大菲是新墨西哥州的首府,也是个非常有特色的都市,不但印地安风味特别浓厚,而且充满了各式各样的Adobe,也就是泥砖房——新墨西哥州的著名建筑。 圣大菲对建筑物的规定很严,规定所有的建筑都得以Adobe来建筑,以保持这个城市的特色,因此整个城市都是土黄色的,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 中午时分,位于市区广场旁一栋建筑的二楼,赫赫有名的“ORE,House”餐厅,在两端挂满了一大串一大串大红辣椒的阳台上,与其他边看在广场的活动边进餐的客人不同的,佟心蕊埋头苦吃着ORE,House最有名的餐点Rib,而黑毓尔则以他一贯慢条斯理的用餐动作进食。 自然,是佟心蕊先填饱了肚子。然后,她开始往楼下放眼搜寻,边还唠叨着:“奇怪,不是约好此时此地来这儿接我们的吗?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当然她是得不到任何回应,原本就不期待有人会回答的她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再等半个钟头好了,如果不见人来接我们,我们就自己租车去,顺便去罗斯威尔绕一圈,看看外星人到底……呃?”她突然噤声,而后诧异地喃喃道:“奇怪?我好像没来过这儿嘛,怎么会有人好像认识我,还直向我招手哩!”说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扯扯黑毓尔。“喂,毓尔,快看看,那是不是研究中心的人?” 黑毓尔看也不看一眼,兀自进食。 佟心蕊愣了楞,随即更用力地推着他。 “喂,快看看嘛,说不定真是他们哦!” 黑毓尔这才停止用餐三秒。 “是麦可和杰。” “嘎?是他们?还在跟?”佟心蕊惊讶地说。好像从他们结婚次日起,每一出门必见到有人向她招手打招呼;问黑毓尔是谁,回答也始终是麦可和杰。 “好辛苦,也好可怜哩……”佟心蕊同情地喃喃道。长眼睛没瞧见过这么忠心的侍从哩。“反正他们一定会跟来,你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跟我们一起走呢?”她忍不住要说点公道话。 黑毓尔没说话,佟心蕊噘了噘嘴,继而眼珠子滚滚地溜了几圈,看着黑毓尔似乎没注意,忙半起身偷偷向麦可和杰比了个开车的手势。 麦可立即会意,让杰留在原地守着,自己就一溜烟不见了。 佟心蕊满意地坐下,转眼却瞧见黑毓尔正冷眼盯着她,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忙道:“待会儿我们到印地安文化博物馆去瞧瞧如何?” 黑毓尔不屑地撇撇嘴,继续用他的餐食。 一个钟头后,当他们从印地安文化博物馆走出来时,佟心蕊一眼就瞧见麦可站在一辆黑色轿车侧边;麦可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把后车门打开,一脸期盼恳求地凝睇着黑毓尔。 黑毓尔冷哼还没哼完,佟心蕊已经三两步跑过去钻进车里了,跟着就伸出一条藕臂直招手。 “快来,毓尔,他们连行李都帮我们拿来了耶!” 黑毓尔又想翻眼、又想叹气,可最后还是汇聚成一声重重的哼声,不甚情愿地坐进轿车里了。 驶上二八五号公路往南走,沿路景色除了荒凉枯燥之外,别无其它形容词可描绘;极目望去,除了仙人掌之外就是枯黄的杂草。 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景色依然,仿佛车子只是在原地跑,完全没有前进。 之后,一辆抛锚在路旁的车子让他们明白了研究中心为什么“没有”派人来接。自然,还是幽默可亲的欧文,他站在路旁等待修车场的人来。 “我们到罗斯威尔去逛逛,你再到那儿找我们好了。”佟心蕊吼着又呼啸而去了。 从一九四七年发现飞碟坠毁以后,罗斯威尔这个没没无闻的小镇就变成了全美最神秘的景点之一。它给人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充满了外星人,大部分的店卖的商品几乎都和外星人有关,到处可见外星人的图案标志,甚至有家速食店还高挂着“AlienWelcome”的招牌,令人不觉会心一笑。 沿着市区的主要街道,在一家充满欧洲风味的温馨小餐厅用过餐后,他们就宿进了餐厅旁的“ZuniMotel”,准备在那儿等待欧文。趁着这段空暇时间,佟心蕊叫杰去绊着黑毓尔,自己就逮着麦可去探听点黑毓尔的底细,因为他一直不肯说。 “我们住在恐怖岛,小主人是未来的岛主。”麦可说。 “恐怖岛?”佟心蕊喃喃道。“哇,听起来就很恐怖!” 麦可却笑了。“以前岛上的确是挺严谨沉闷的,但是自从岛主夫人来了之后,大家都认为恐怖岛应该改名为可爱岛了。” “可爱岛?”佟心蕊愣了愣。“真差那么多?你们岛主夫人有那么厉害?” “不,夫人不是厉害。”麦可猛摇头否定。“夫人是很幽默风趣,岛主虽然冷酷无情,却完全屈服在夫人的魔力下。”他滑稽地挤挤眼。“大家都知道夫人就是岛主的克星。” 抓住了一句话,佟心蕊忙问:“你们岛主有多冷酷无情?” 麦可突然敛去笑容。“到极点!我相信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残酷野蛮的人了。” 不觉打了个寒颤,佟心蕊悄悄瞥一眼伫立在阳台上的黑毓尔。 “他就跟他父亲一样吗?” “不,不一样!”麦可很快地否定。“呃……或者绝大部分是一样的,但是小主人毕竟是夫人生的,所以他也遗传了某些夫人的个性。譬如……”他想了想。 “他不像主人那么绝情,除了夫人之外,主人连对自己的孩子都很无情。可是小主人对主人、夫人和弟妹们都有分亲情存在;即使他自己不承认,但在他内心深处,仍是非常顾念自己的亲人的。” 他又沉吟了会儿。 “还有,主人非常之霸道野蛮,而且从来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他向来只考虑自己想不想、要不要,其它一概不论,他做了就算;可是小主人虽然看起来很霸道,但事实上他还是多少会在行事前考虑一下,除了他被惹毛了以外。”他突然微微一笑。“而且,小主人也比主人多话。” “多话?”佟心蕊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他那样也叫多话?拜托,那我算什么?三八婆?” 麦可噗嗤一声,忙又忍住。“我是说跟主人比较起来的话。如果您跟主人说过话,您就会相信小主人的确话比较多了些。” 佟心蕊楞了片刻。“老天保佑我!” 麦可咳了咳,又说:“另外,除了洗澡穿衣等之外,主人从不动手做任何事,脾气也特别凶残暴躁,一点点小事都可能令他勃然大怒;主人什么都要求最好的,不容许任何人反抗他……除了夫人。”他往阳台上飞去一眼。“像这些,你应该很清楚小主人跟主人是不太一样的。” 佟心蕊认真思索半晌后,她点头承认。“的确,如果你们主人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么毓尔真的是和他有些不同的。” 麦可颔首,随又蹙眉,欲言又止地望着佟心蕊。 佟心蕊很快就注意到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又迟疑了下,麦可才小心翼翼地问:“您不打算跟小主人回岛上去住吗?” 佟心蕊耸耸肩。“顶多去看看吧,可是我不会想去长住,我有我的工作和兴趣,不想因为结了婚就全部放弃,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公平的事。” “可是……”麦可又瞟去阳台一眼。“小主人在外面的世界生活是很危险的。” “危险?”佟心蕊嗤之以鼻地哼了哼。“才怪!危险的是别人才对吧?” 麦可有些焦急地向佟心蕊倾去半个身子。 “是真的,小主人在岛外生活将会有许多危险,待别是有您在他身边,他就更加危险了。”看到佟心蕊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麦可更是惶急。“请您相信我,像主人以前就!” 他突然噤声,佟心蕊很自然便朝阳台望去,果然没错,黑毓尔返身进屋里来了;他眯眼瞄着麦可,后者便瑟然抖了抖,还直往后缩。 佟心蕊忙站起来迎向前,刚好挡住黑毓尔的视线。 “啊,老公,你想欧文今天晚上赶不赶得到?” 她说着,还拿手在背后直晃,麦可和跟进屋里来的杰忙趁机溜出去。 “其实赶不上也好,免得我们还要赶夜路,你说对吧?” 如此辽阔平坦的一片荒地,谁会想到下面竟有一座巨大的实验室呢? 这座实验室原是做生化实验之用,所以才会建在地底下,据说仍有部分工作室仍继续着生化方面的工作,就是不知道在哪一部分而已,而且原来的警卫也仍然驻留着。 宿舍一样舒适,只是见不着天空,看不到日月星辰,呼吸不到杂陈的气味,也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而麦可和杰不属于实验人员,因此被安排在接待人员住处。 到达的第一天,恩得就很客气地询问是否能让黑毓尔加入实验;不用黑毓尔反对,佟心蕊反射性地就一口回绝,而且态度非常坚决。 第二天,她就被要求尽快加入实验,如往常般,黑毓尔仍是紧随在她身边。偶尔几次因为工作需要,他会被请到另一个小房间等候!因为被催眠者常常太过于注意他而无法被催眠。 这样过了平静的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黑毓尔突然莫名其妙地病倒了,一开始病情就来势汹汹,发冷、高烧并咳出铁锈色的痰来,跟着就出现胸口疼痛、呼吸困难的现象。送进医疗中心后,医生很快诊断出是肺炎并发肋膜炎,有生命危险,需要住进加护病房内特别护理和监视。 那A按呢?思绪一片混乱的佟心蕊傻傻地看着医护人员将黑毓尔送进加护病房内,依然无法接受这种突发状况。 他不是宇宙霹雳无敌的神力超人吗?怎么会倒下来了? 甩开拉着她正在劝说着什么的某人,她茫然地跟进加护病房内,突然间,不觉得工作对她有什么重要了。 守在病床边握住他热烫的手,胸口有说不出的痛和无画的恐惧,在眸眶逐渐湿润之际,她才发觉在日积月累的侵蚀下,这个酷情美男子早已悄悄地进占她心扉了,她只是一直没有去听听看自己的心在说些什么而已。 他一倒下来,那种宛如剖心的痛楚才教她省悟,她是多么地眷恋他、依赖他,但从第一次为他心悸开始,她就刻意忽视它。 每一回占有保护性地拥抱、每一次默默地付出,他的容忍、他的让步,总以为是错觉的温柔凝眸,一次次、一回回……老天,她怎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她应该得到的而忽视它们? 或者她太习于抵抗他,太惯于享受他的付出,只因为她是被动者,所以她自认有权得到压倒性的胜利,并赢得全数的战利品,而她还在高倡男女平等呢。这就是她所谓的平等吗?只有一方的付出,另一方则只顾享有一切利益? 不,她不要了! 看着他奋力鼓动胸腔,拼命从氧气罩里汲取氧气,又因为吸气导致的痛楚而眉宇紧皱,她的心更痛了! 喔,老天,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的自私,这太残忍了! 好,好,她明白了,不这样她就不会去正视自己的心,可现在她正视了,也不会逃避,更会好好地珍惜,所以拜托,让他赶快好起来吧! 整整两个礼拜后,黑毓尔的情况才开始好转。 而当他头一次意识清醒地张开眼睛时,佟心蕊冲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她说得又快又急,仿佛担心若不赶紧说出来,老天又会惩罚她似的。 无神的绿眸倏然亮出一抹特异的光彩。 “是真的,我真的爱你!”佟心蕊用力点头强调,接着又说:“我知道你也是,只是像你这种人通常是说不出这种肉麻兮兮的话而已。” 绿眸眯了眯,从睫毛缝中渗出轻蔑不屑。 “好,好,好。”佟心蕊忙安抚道。“反正你知我知就好了,我就不再说了。现在,你最好赶快好起来,让我好好睡一觉、吃一顿。” 无力的手动了动,佟心蕊很自然地拿起来放在她苍白憔悴的面颊上,轻叹了口气。 “我妈过世之前已经病了好久,所以她病况遽转严重住院,甚至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我都早已有心理准备了。可是你突然间就倒下来了,连通知一声也没有就自顾自到鬼门关去签名留念,你知道我……”她吸了吸鼻子。“我根本不能接受这种事,我……我……我真的差点崩溃了!” 修长的手指头微微蠕动着抚挲过她苦涩湿润的眼睛,她又抽了抽鼻子,跟着努力展出一抹笑容来。 “反正以后不准你这样吓我了,知道吗?” 不准?眉毛微微一挑,绿眸再次射出轻蔑的讯息。 佟心蕊见了,不由失笑。“干嘛?伤了你大男人的自尊啦?你不要这样吓我,我就不会那样说了嘛。” 黑毓尔终于哼了出来,可立即又痛楚地合上眼。 笑容骤失,佟心蕊心痛地垮下了脸。 “好,好,我不说了。医生说你左肺有栓塞现象,所以胸部还会痛一阵子,等栓塞现象消失自然就不会那么痛了,呼吸也不再困难了。” 他睁眼,手指在她粉颊上抚慰地摩挲了下,佟心蕊叹息着亲了亲他的手。 “你再睡一下吧,肺炎最需要的就是休养。要不……”她俏皮地眨眨眼。“我说些这几天发生的事,你肯定会无聊得一下子就睡着了。好,那我要说什么呢……喔,对了,麦可和杰天天来看你三次,可是因为这里是加护病房,所以他们不被允许留下来。不过呢,麦可跟我说他觉得好奇怪,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生病过,连小小的感冒也没有,怎么会……” 又过了一个星期,黑毓尔终于搬离加护病房了。 这日下午,看着黑毓尔平静地睡熟了后,佟心蕊才不小心给她想到了她的工作。 从黑毓尔病倒那天起,对她过去坚持不肯放弃的工作,她不但没有交代一声半句,甚至连想也没有去给它想到“一咪咪”。 现在,黑毓尔的情况好转了,她的心思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空间让责任感露个脸出来透透气。于是她趁着黑毓尔至少要睡上三、四个小时的闲暇,打算至少去“看看”,表示一下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和科林打过招呼之后,她发现实验没有她依然进行得很顺利,可见科林虽然没有足够的幻想力去设计未知的结果,却有百分之百的领导能力来让现实继续正常地脉动。 在科林一再劝告她应以夫婿为重的情况下,她很快便离开了。虽然不知科林是真心或假意,对她来讲都是无关紧要的;无论别人怎么说,她是不会轻易放弃工作的,但绝对会把黑毓尔放在最前头,之后才会去顾虑工作。 毕竟工作遍地皆是,心爱的人可就只有那么一个。 离开实验室后,她继续往恩得的办公室而去,打算多少向顶头上司交代一声比较好。 在经过高级主管饮茶间时,她迟疑了下,还是决定进去好好慰劳自己一下,老实说,她从来没有像过去半个月那样担忧恐惧过呢。 哇!她惊叹地张望着足足比一般工作人员饮茶间还要大上一倍的空间。这里的摆设也更豪华,休息沙发、冰箱、调理台、橱柜等都几乎要大上一倍,甚至还有一台电视,在橱柜后还有一张简单的床铺供人小睡一番。 太过分了! 她一打开冰箱就忍不住暗骂起来,为什么工作人员饮茶间的冰箱里就没有这么丰富的点心食品? 毫不考虑的,她拿来一个大盘子,鸡腿、蓝莓派、粽合水果、鲔鱼三明治……又甜又咸、林林总总堆成一座小山,再倒了杯果汁,抓支叉子就躲到橱柜后的床上角落里去打算尽情吃个过瘾了。 才塞进三分之一,听到又有人进入饮茶间的佟心蕊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本能告诉她应该等来人出去后再继续比较好,否则一个不小心叉盘碰撞一声,情况就会相当尴尬了。 “情况怎么样,威利?” “如预计般顺利。”黑毓尔的主治大夫韩威利应道。“恩得,麻烦你,我的咖啡加两匙糖。” 喔,是恩得博士和韩大夫,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在一起? 接下来是拿杯子倒咖啡、开冰箱取食的声音,最后似乎两个人都得到满意的东西,然后坐下来开始享用了。 “啊,对了,那个T3能不能……”紧张的嘘声立时打断了恩得的问话,但随即又接了下去。“放心好了,这个饮茶间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进来,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在开会,所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少数人?佟心蕊不由暗暗咒骂不已。狗屎,人少还放那么多东西,工作人员的饮茶室就没有这么丰富,真是太自私了! “喔。”韩威利似乎松了一口气。“你要知道这事若让人知道了,我们是很难向Miss佟交代的。” 耶?她?向她交代什么?佟心蕊狐疑地拉长了耳朵。 “有什么好交代的?”恩得不以为然地说。“这是为了科学、为了人类进步,她身为科学家之一……” “她只是心理学博士而已。”韩威利反驳。 “可她一旦加入我们,便算是科学界的一份子了。”恩得咀嚼着说。“身为科学家之一,她应该了解追求神秘探讨真相时,多少也要牺牲一点的。” “一点?”韩威利喃喃道。“看她的样子,她丈夫对她不止一点点的价值吧?” 闻言心头不觉一凛,佟心蕊开始感到事情不太对劲了。 “我们也没有真的伤害到她丈夫啊。”恩得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想教她丈夫乖乖地让我们做实验而已嘛!” 佟心蕊闪电般捂住自己的嘴,免得惊呼抽气声惊动了他们。 “没有吗?她丈夫病这一场……” “那是不得已的,也是必要的。”恩得的口气有些不耐烦。“不那样,她丈夫会乖乖让我们做实验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T3真有老谭所说的那么符合我们的需要吗?” “到目前为止应该是,老谭说那是生化部门研究中所产生的衍生物,对他们来讲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都只是储存起来,从未去动过,这回是看在我眼他多年交情的分上才偷偷拿了一点给我。” “生化武器?”恩得好奇地问。 “谁知道。他们那种工作都非常机密,我才不敢随便问呢!”韩威利似乎是喝了一大口咖啡才又说:“T3的发作状况和一般肺炎几乎没两样,只是情况更严重许多、病期也更长,几乎都要一个月以上才会痊愈,也就是说它对身体的残害力量更深、更久;最特别的是病人即使痊愈后,都会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全身虚脱乏力、嗜睡等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老谭说他们都会用死刑犯来做必要的实验,所以情况如何都很清楚。” 恩得呼出满意的鼻声。“很好,只要他没有力气反抗,我们就能够教他乖乖地让我们做实验了。” “可是……”韩威利怀疑地顿了顿。“你不怕他完全康复后会找你算帐吗?” “这个嘛……”恩得“嘿嘿”两声。“所以我们就不能让他有完全康复的机会了,对不对?” “你是说……” “有必要的话再让他尝尝T3的厉害,这样他就会持续无力反抗了。或者……”恩得沉吟着。“让老谭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的替代品,譬如不用先这么大病一场就能够让他任由我们摆布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索性用镇定剂更快?” “喔,天,你在想什么呀?”恩德得不耐烦了。“我总不能让他一直昏睡不醒吧?我还要他活着,就必须要他醒着进食维持体力,只要无力反抗我们就是了。” “不过……”韩威利还是迟疑着。“我听说那种能力应是脑波能量导致,即使他躯体无力,如果他是清醒的还不是一样……” “别忘了这里是地底下,威利,尤其我们这一层还是在地下第二层。”恩得打断他的话。“如果身体无力逃出去,他能干嘛?毁了这整个实验室把自己埋在地底下吗?而且真到万不得已时,我们还可以利用Miss佟。只要他顾虑到自己的妻子,又无能为力逃出去,不就只能乖乖听任我们摆布了吗?” “也对。”韩威利同意道。“如果他没有力气自己逃出去,应该不会冒险把自己埋在地底下的。” “那你估计他还要多久才能痊愈?” “一个礼拜到十天左右吧。” 恩得思索片刻。“那好,四五天后我就叫人把那两个跟他来的人软禁起来,然后我会跟Miss佟再谈一谈,如果她真的不能同意让她丈夫加入我们的实验,只好也把她软禁起来了。没办法,这一切都是为了科学,要是能让我们找到他那种恐怖惊人的魔力到底是……”他得意地笑笑,没再说下去。 好冠冕堂皇的借口! “还好T3没有传染性,否则……”韩威利停了停。“不过你到底是如何让他吃下去的呢?” 恩得奸诈地笑了笑。“不就是利用Miss佟吗?好心拿罐饮料给她,让她拿去给在小房间里等候的丈夫喝,事情就成了。” 佟心蕊恨得差点咬断牙根! 又过了五分钟,他们终于走了。佟心蕊在原位呆坐了十分钟后,才镇定地把吃剩的束西扔进垃圾筒,杯盘放到洗槽池里,在确定外面走廊没有人后,她便迅速离开了高级主管区。 先到病房看看仍在熟睡的丈夫,随即到接待人员住处找麦可和杰。 一等他们俩先上前自我介绍完毕,佟心蕊劈头就说:“我了解你为什么说毓尔在外面世界很危险了,特别是有我在的情况下。” 麦可和杰互觑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很冷静地听她详述现在的状况,之后两人又相觑一次。 “我们必须在他们发觉之前把小主人救出去。”麦可毅然道。 于是三个人开始筹思研定计划。 “这里的环境我都摸熟了,不过我会再去确认一次,设法找出一条最好的路线。”杰说。 “我会去查探所有警卫巡逻轮班表,出入各门户应该有小夫人的通行证就可以了,但通往地面的那两道门似乎只有高阶主管才知道密码,这个就要靠小主人了。”麦可无奈道。 佟心蕊颔首。 “我会先去和他说,其它的就拜托你们了。” 从舒适沉醉的睡眠中一醒转,黑毓尔便瞧见佟心蕊正以担忧又愧疚的眼神盯着他。 询问地挑起右眉。“什么事?”他沙哑低弱地问。 佟心蕊咬了咬牙,随即垂下眼不敢看他,她嗫嚅道:“对……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你的……” 在佟心蕊的叙述中,黑毓尔的态度甚至比麦可和杰更冷静,仿佛她说的事根本与他无关似的。 “我明白了。”这是他听完后的回答,淡然无所谓。 “你明白了?”佟心蕊从睫毛下偷偷觑着他。“你……不生气吗?” 黑毓尔摇头,佟心蕊呆视他半晌。 “我想,毓尔,如果我们逃出去了,我们就直接回你家去好了。”她轻叹。 “麦可说得对,花花世界虽然有趣,却险恶得吓人,想过一点平静日子都不行。以后我们就回你们那个岛上去住,无聊时再出来逛逛、看看哥哥爸爸就好了。” “你的工作呢?” “我的工作?”佟心蕊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拜托,事情已经搞到这种地步了,我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儿工作?你以为我愿意让你给他们当老鼠实验吗?要做老鼠,你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老鼠,我很自私的,是我的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黑毓尔凝睇她片刻,眼神是她日渐熟悉的柔和温暖。 “上来。”他说。 佟心蕊愣了愣,随又耸耸肩,踢掉鞋子爬上床去靠在他肩头上躺下,她满足地喟叹一声闭上眼。 “毓尔,告诉我一些你们那个什么岛的事吧,譬如它的样子啦、有多大啦、多少居民啦等等。” 黑毓尔沉思了会儿。 “恐怖岛只有台湾一半大,人口不到一万人,但却有堪称世界上最完善的生活,因为我父亲要求一切都要是最好的……” 第八章 交班前的警卫是最懒散的,尤其在这黎明前时分,除了频频看表,期待扑上床好好睡一觉之外,他们也懒得再跑一趟巡逻了。 佟心蕊一行人就把握了这一段时间,悄悄溜进了黑毓尔的病房,匆匆忙忙把带来的衣物帮他穿上,之后三个人一齐担忧地望着他虚弱疲惫的脸色。 “毓尔,你行吗?要不要麦可背你?”佟心蕊怯怯地问。 黑毓尔瞪了麦可一眼。“不用!”他冷冷地说。 麦可和杰只好一人一边撑起他迹近于软绵绵的修长身躯,开始半抱半拖地带着他逃命。可没跑多远,他的粗重喘息便一声比一声大,到了爬楼梯时,他就开始咳嗽了,他们只好停下来让黑毓尔喘口气。 佟心蕊蹲在他前面,心疼地为他擦拭满头大汗。“对不起,毓尔,电梯那边有警卫,所以我们只能爬楼梯。” 黑毓尔无力地瞟她一眼,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麦可焦急地看看手表,旋即不安地低语道:“小主人,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您还撑得下去吗?要不要我……呃,背您?” 又是狠狠地一瞪眼,不用解释麦可也能了解那一眼的意思,只好再次和杰一人一边撑起小主人继续奔逃。直到快到大门的转角前,他们突然停了下来让黑毓尔坐在地上喘息,麦可和杰小心翼翼地从转角看出去,一眼后便缩了回来。 “两个。”麦可说。 杰颔首,一声不吭就猛然窜了出去,几声轻响后,杰就回来了。 “轻而易举。” 几个人又撑撑扶扶地来到第一道厚重的闸门前。 “小主人,现在就得靠您了!” 低垂的脑袋无力地抬起来,看得出他非常努力要打开那道比银行金库铁门还要厚重的闸门,可是一连串的吃力奔逃让他的意识陷入半混沌的状态,他的眼神涣散,似乎无法集中注意力。 “毓尔,毓尔,看着我!”佟心蕊更急了。“毓尔,你现在不能昏过去,听到了没有?要昏也得先把门打开了才能昏,否则你就得留在这里让人家当天竺鼠做实验了!” 黑毓尔眨了眨眼,似乎正在努力集中注意力。 “对,就这样,我们一定要逃出去才行,否则搞不好他们还会剖开你的脑子看看有什么不同呢!”呃,好像残忍了点,但是她就曾经那么想过。 终于,他的视线清晰了些,缓缓地,他转眼望向闸门,一分钟后,“喀地”一声,闸门突然很缓慢地打开了。那是电动门,锁开了就会自动打开。 到了第二道门,也是重见天日的最后一道闸栏,麦可和杰也很轻易地联手制伏了四个警卫,可是…… “完了!他昏过去了!” 佟心蕊绝望地叫道,三个人面面相觑,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失措。 “怎么办?我们不能让他再被抓回去啊!” 麦可咬了咬牙,毅然道:“我去把恩得押过来,让他替我们开门!” “也只有这样了。”佟心蕊颔首,随又蹙眉道:“不是问他密码就好了吗?” “不行。”麦可厌恶地瞪一眼大门。“这门有三道锁,分别要由密码、掌纹和视网膜来开启,所以我一定要带他来。” 佟心蕊恍然。“这样……那好吧,你快去,小心一点,时间没剩多少了。” “我知道。”麦可说着,朝杰严肃地点了点头。“杰,小主人和小夫人就暂时交给你一个人了。” “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到他们一根寒毛的!”杰庄严地许下承诺。 麦可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再朝佟心蕊点个头,转身就…… “喀!” 呃? 三个人不约而同将狐疑的视线向闸门投去,随即震惊地张大了嘴!因为闸门正自动缓慢地打开…… 楞了几秒,麦可首先回过神来。 管它是怎么开的,先逃出去再说! 于是他低喊了声“快走”,便推了推杰,两个人一起把黑毓尔撑出去;佟心蕊也急急忙忙地跟在后头跑。四个人踉踉跄跄地奔跑到晨光照耀下的枯草地上便“啪”地一下,全倒了。 可才喘了几口气,佟心蕊刚把黑毓尔抱在怀里亲两下,警钤竟然响了! “该死!”麦可咒骂着跳起来。“怎么这么快就……夫人!”咒骂骤而变惊呼。 夫人? 佟心蕊茫然地抬起头,视线及处,一个看不太出来实际年岁的娇小女人正轻盈地朝她走来。她有着一副非常奇特的面貌,那么可怜生生的,仿佛历尽多少沧桑、尝尽无数苦痛似的,又哀怨又委屈,是如此地惹人怜惜、招人同情。 然而,她那双盈盈的大眼睛却又闪烁着诙谐与慧黠的光彩,唇边更是噙着一朵大大的顽皮笑容,仿佛她刚刚做了某件极为有趣的恶作剧似的。 “主人!” 主人? 佟心蕊一听到麦可和杰的恭谨呼唤声,很自然地就随之望过去。可才一定睛,她就傻了眼。 老天!那……那……那不是…… 该死!当然不是,但是…… 他们真是狗屎的像极了! 虽然惊人的美貌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般的相似,也同样的长发飘扬,还有一般的颀长身材,可再仔细一看,她却仍然可以肯定前面不远处背手伫立的男人绝对不是黑毓尔。 五官还是有些微的差异,但最明显的是,他比黑毓尔多了分更深沉的成熟与绝对的残酷邪恶;而且与那个有着奇特长相的女人一样,也看不出他的实际年岁。 无视于一大群从实验室冲出来的警卫和工作人员,沈怜怜在佟心蕊面前蹲下,佟心蕊本能地抱紧了黑毓尔,虽然明知道他扪一定是黑毓尔的父母。 沈怜怜慈爱地笑笑,温柔地拂去黑毓尔脸上的发丝。 “唉,这孩子跟他爹地一样,必得先历经一次灾难之后才能完全得到爱人的心。”她轻叹。“或许这是黑家的男人必经的劫难吧!” 佟心蕊情不自禁地脱口道:“那黑家的女人呢?” “黑家的女人?”沈怜怜又露出了顽皮的笑容。“黑家的女人就比较能干了,老是把男人整得惨兮兮的,而且她们喜欢的对象也很特别喔。” “多特别?”佟心蕊忍不住好奇地问。 “等你看到小蝉的丈夫就知道了。”沈怜怜说着,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倏地凝住了她。“你会和我们回去吧?” “会!”佟心蕊肯定而坚决地回道,不假思索地。 怜怜满意地笑了:“你爱他吗?” “我爱他!”佟心蕊不容置疑地宣示,依旧是毫不迟疑地。 沈怜怜抚挲了下黑毓尔的脸颊。 “他也是爱你的,但是黑家的男人从不把爱说出口,甚至,他们认为自己是没有爱的。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实,黑家男人的爱比天底下任河男人都要炽热浓烈,能得到黑家男人的爱……” 她突然侧首去凝睇着那个阴森寒酷的男人。 “你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我相信。”佟心蕊却是注视着怀抱中的男人,诚心应道。 间言,沈怜怜愉快开朗地笑了。她向麦可点头示意,麦可便赶忙过来将黑毓尔拖往路边的大轿车去。 沈怜怜起身,佟心蕊也跟着站起来,打量她半晌,沈怜怜而后失笑。 “原来黑家的男人都喜欢矛盾的女人啊。” 佟心蕊微微一楞,然后想到自己清秀的五官和火爆的身材,还有对方惹人哀怜的面貌却配上顽皮开朗的个性,嗯,真的都很矛盾哩! 她不觉也跟着笑了。 “走吧!”沈怜怜亲热地挽着佟心蕊的手也往轿车那边去,眼神淡淡地朝黑圣伦与警卫对峙那方向瞄了下。 “其它的交给他们男人处理就好了。” “喔。”佟心蕊忍不住偷瞧了瞧那个脸色越发凶残粗暴的男人,心头不觉开始长毛,她忙拉开眼,随口问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刚好及时来到?” “小蝉要我们来的,她说你们需要帮忙。” 对喔,她早该想到了,佟心蕊暗忖。可是…… “她为什么不事先警告毓尔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沈怜怜俏皮地挤了挤眼。“我刚刚不说了吗?黑家的男人必须历经一次劫难才能完全得到爱人的心,我想,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嗯……也对,没有这件事发生,她又怎会去正视自己的真正心意呢?佟心蕊想着,不由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或许有些小迷糊,但那只是因为我常常有些心不在焉而已。可没想到碰到这种有关一辈子的大事,我却比谁都愚蠢。” 沈怜怜斜睨她一眼。 “在感情方面,女人在看清自己的心以前都是盲目愚蠢的。” 那是一辆加长型的大轿车,里面全铺满了毛茸茸的地毯和豹皮坐垫。黑毓尔被安置在侧面的长座椅上,麦可很细心地为他盖上了两条毯子;佟心蕊一上车便坐在他身边地毯上握住他的手,渴望他快快张眼来看她。 突然,她想到什么似的倏地转过头去望向车窗外,正好瞧见长发飞扬下,所有从实验室里冲出来的人全飞跌了出去;心头一惊,她忙又转向坐在后座的沈怜怜,正要开口,沈怜怜却抢了先。 “不用担心,他答应过我不会太过分的。” 佟心蕊想了想,那些人的确需要受点教训,但是…… 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沈怜怜又说:“以他的个性来说,他会把整座实验室都埋在地底下最深处,教它永无重见天日的机曾。”佟心蕊倒抽一口气,沈怜怜忙露出安抚的笑容。“不过我不准他伤害人命,所以我猜测他会叫他们把人全给赶出来后,再把实验室毁了、埋了!” 佟心蕊松了一大口气。“那里面也有很多无辜的人的。”她解释。 “我知道。”沈怜怜望着窗外。“这是我的使命,防止他成为一个大恶魔。同样的,你在那一天、那个地点碰上了他……”她回过头来看着黑毓尔。“所以你也有同样的使命来防止他成为一个大恶魔。”她笑了笑,又追加道:“不过你比我轻松,因为这孩子没有他父亲那么冷酷残暴。” 佟心蕊听着,不经心地又朝窗外看去…… “耶,你看,好像真的是在叫他们出来耶!”她指着窗外叫着。 只见黑圣伦又恢复背手昂立的姿势,而从实验室出口正陆续有一批批人员出现,有人茫然、有人惊恐、有人诧异,俱在一旁聚集。 一声低低的呻吟唤回佟心蕊的注意力,她忙转眼去盯着黑毓尔,口里轻轻低唤:“毓尔、毓尔……” 他微蹙了下眉宇,而后睁眼,目光无神却清澈,佟心蕊一见便大喜过望地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老天,你总算醒了,早告诉你别老爱吓人的嘛!” 黑毓尔眨了眨眼。“我们出来了?”他语声低弱地问。 “出来了,而且……”她神秘兮兮地一笑,还故意挡住他的视线。“猜猜是谁帮我们打开第二道门的?” “猜猜……”黑毓尔皱眉,随即警觉地转动绿眸观察他所处的空间。“这是哪里?” “猜猜喽!”佟心蕊依旧卖着关子不肯说。 黑毓尔又打量几眼,再沉吟半晌。“这是黑家的车子……是我弟弟来了吗?” “错!” “错?”黑毓尔睁了睁眼,蓦又沉下脸。“别告诉我是我父亲来了!” 佟心蕊失笑。“如果我就是要告诉你是你父亲来了呢?” “什么?”他脸色更难看,而且还挣扎着要坐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佟心蕊想阻止他,可是他坚决着要起来,她只好反手扶着他坐好,还从地毯上爬起来坐在他身边撑住他。 黑毓尔刚坐好,双眼一抬,赫然见到正对着他笑眯眯的母亲,不由更惊诧地叫了起来。 “妈?你怎么也来了?” 沈怜怜做作地轻叹一声。“没办法啊,你爹地总是不让我离开他太远的,这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黑毓尔阴沉地望着车窗外的男人。“他来做什么?” “小蝉叫我们来的喽!” “该死!叫任何人来都可以,为什么是他来?”黑毓尔低吼。 沈怜怜无辜地眨眨眼。“因为我想来嘛!” 黑毓尔愣了愣,随即不满地叫了起来:“妈!你……” 一听他的叫唤,沈怜怜蓦地垮下了脸,很是哀哀怨怨地瞅着他。 “以前你都叫我妈咪的,现在……”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长大了嘛,妈咪已经不稀奇了……”嘴唇那么似真似假地抖了抖。“妈咪想你嘛,所以就缠着你爹地陪我来看看你喽,没想到……没想到你却嫌妈咪这个老太婆……” 黑毓尔脸颊抽搐了下,随即咬牙切齿地说:“我没有邢个意思,妈……妈咪,我只是不想……真天杀的该死!”他低咒。 真是跨世纪的招数,打遍父子两代无敌手,沈怜怜这一招依然所向无敌! 佟心蕊好稀奇地看着沈怜怜的“表演”,不由自叹弗如!如果她不是女人,恐怕也会被沈怜怜逼真的演技骗去。 哪有人吸了半天鼻子却没半滴泪水呢? 趁黑毓尔忙着诅咒父亲、诅咒自己时,沈怜怜悄悄地向佟心蕊挤了挤眼,佟心蕊不由失笑;黑毓尔立刻转眼来怒瞪她,她赶忙敛去笑容摆出一个无辜的神情,黑毓尔狐疑地眯了眯眼。 沈怜怜暗笑着想替媳妇解围。“喔,对了,我说小毓啊,你……” 佟心蕊一听就大大楞了一下! “小玉?”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所以赶紧问个清楚。“谁是小玉?” 沈怜怜指了指黑毓尔。“他喽,他不是叫毓尔吗?可是我都叫他小毓的。” “他?”佟心蕊神情倏地变得极其古怪。“小毓?他叫小毓?” 沈怜怜颔首,佟心蕊猛眨眼。 “我叫他毓尔……”她喃喃自语,而后唇角抽搐了下。“小毓……小玉?毓尔……玉儿?小毓尔……小……小玉儿?” 她总共憋了十秒,看了看满脸不解的沈怜怜;又偷觑了下神情阴郁的黑毓尔,于于,她再也忍不住爆笑出来了,“哈……天哪,小……小玉儿?你……你居然叫……叫小玉儿,康……康熙的老……老妈耶!” 沈怜怜莫名其妙瞧了半天,忍不住扯扯儿子的衣袖问:“你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吗?她到底在笑什么?” 终于,生平头一次,黑毓尔忍不住受不了地翻了个大白眼。 尾声 恐怖岛主城堡正后方果园旁新建了一栋建筑,一座小型实验室——少岛主夫人的实验室。 此刻,大腹便便的佟心蕊和一个娇小的女人有说有笑地从村中方向走向实验室。 “我老公可能已经在实验室里等急了。”佟心蕊对那个始终笑眯眯的女人说。“跟他约好了三点说,却跟你聊天聊得忘了,现在都快四点了,他一定很火大。” “他会对你发脾气吗?”女人好奇地问。 “也不会啦。”佟心蕊皱皱鼻子。“顶多就是瞪我半天,然后就算了,他从来没有对我凶过哩。” “那很好啊,听说小主人和几位少爷的脾气都跟主人一样不太好,对别人都是一不开心就翻脸,很吓人哩!”女人缩了缩脖子,做出畏惧的样子。 “嗯,那倒是,不过……”佟心蕊耸耸肩。“毓尔不会对我生气,他只会保护我不让其他人欺负我,所以我都不怕。” “那……他不会到处找你吗?” 佟心蕊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开始会,可是现在他已经习惯我总是会到处乱跑了,可怎么跑也跑不出这个岛对不对?所以喽,他就干脆在那儿等就好,免得我回来了,他还在外头找我。” 女人歪着脑袋打量她片刻。 “你在这儿开心吗?” 佟心蕊用力点头。“开心。” “不会觉得这儿的生活太枯燥?” “不会啊,怎么会?”佟心蕊奇怪地反问。“我还是可以做我的实验,闲暇时毓尔会陪我到岛上各处去走走,岛上的居民也都好亲切朴实。再说我原本就不是那种爱玩爱热闹的人,而且……”她想了想。“我在想,女人能跟相爱的人斯守在一起,在哪儿应该都会快乐的。” 女人颔首。“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 两人说着边走进实验室内。 里面,黑毓尔果然还铁青着脸色等在那儿,佟心蕊忙咧出一脸的讨好笑容凑过去,边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别生气嘛,我到村里去逛逛,结果回来时在半路上碰见一个也是从外地嫁来岛上的女人,忍不住就和她多聊了几句喽。你别生气啦,我下次一定不会再……” “妈!”黑毓尔以指责的眼神瞪着那个“也是从外地嫁来岛上的女人”。 “呃?”佟心蕊倏地愣住了。 妈?难道她又……被耍了? 沈怜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语未毕,人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佟心蕊愣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瞥黑毓尔一眼,耸耸肩。 “难怪我觉得她很面熟,她说我们聊过好多次了,所以……”她有点懊恼地自嘲道:“自己的婆婆都不认识,活该被整!” 难看的脸色猝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近乎温柔的神情,黑毓尔默默地将她搂进怀里,轻柔地摩挲她的背部,安抚她受创的自尊心。 许久许久后…… “我爱你。” 黑家的男人终究不是真的无情。 「全书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